临近春节,交通事故骤升,人多的地方容易出事,每天到医院看急诊的病人越来越多。
工作族最期待的假期往往是医生的噩梦,一到假期市民意外受伤率高很多。
周末、法定节假日,从医者不会跟着放假。
护士小娜刚在外面忙完回诊室,在旁边椅子坐下:“好累啊,我都几个小时没坐下了。”
诊室这会儿刚好没病人进来,另一个护士也埋怨:“而且有的病人脾气真差,刚才一排队的大叔拉住我,说为什么医院办事效率差,等半天没拍到他,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我一顿。”
小娜:“节假日人这么多,他怎么不埋怨自己没早点来啊?”
门口有病人进来,伴着隐忍的哭声。
两位护士没说话了。
满月本来在回复消息,听到声音抬头,看到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
病人在病床上坐下,满月戴上手套走过去。
“怎么弄的?”
来人大概四十多岁,是个女人,因为疼痛声音有点颤抖:“给冲床压的。”
陪女人一起来的男人在旁边催促:“医生,你快给她看看!看能不能给她止止疼。你说她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不今晚上夜班嘛,她一不留神就给压了。”
满月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器具,低下身子查看伤势,没说话。
“医生,你看这手严重吗?”
满月起身,摘下口罩:“还行,日常生活没问题。”
男人皱眉:“什么叫日常生活没问题?还能做冲床吗?不工作怎么行?我可养不起她。”
满月瞥了男人一眼,目光冷淡。
而男人没察觉,仍在抱怨。
病床上的女人则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你是她什么人?”满月问。
“丈夫。”
“有钱吗?”
“什么?”
“你有钱给她治病吗?”
男人搓搓手,皮肤不粗糙,肤色苍白,而病床上女人双手则皮肉粗糙,他理所当然没有一丝羞愧:“我怎么可能有钱?有钱我就不会带她来治这手了,就是因为没钱才带她过来,家里还靠她养呢。”
女人头埋得很低。估计是少见这种脸皮厚而不自知的男人,旁边两位护士都皱眉看了男人一眼。
满月则眼皮都不掀一下,帮女人处理伤口。
世间百态,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医生这行更是看过不少令人唏嘘的事,习惯就好,因为这些事不会因为你有任何改变。即使你管了一件事,还有千千万万件没人管,管也管不完,甚至还会惹上麻烦。
这个道理,满月最清楚了。
接下来病人依旧一言不发,而丈夫依旧在旁边埋怨。
好在伤势不严重,处理一下后包扎,休息一段时间便可以痊愈。
这位病人走后,诊室里两位护士唏嘘:“怎么就嫁给了这种人,他又没缺胳膊断腿的,怎么能让女人养家?你刚看了没有那女人手臂上有鞭痕。”
“家暴?”
小娜说:“一看就是好吗?这男的一看就是又懒又大男子主义,不工作还嫌弃老婆不能赚钱,我看着都来气。”
“唉,他老婆还什么都不敢说。”
这时刚好一个年纪大点的医生进来,听到她们的对话,说:“说了也没用,外人谁会帮她,回去还不是被打一顿。”
这是事实,两位护士沉默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满月突然开口,抛出轻飘飘的一句,话里不知几分真几分戏谑:“同归于尽啊。”
诊室里的人都怔住,看向满月。
满月脸上还带着口罩,没有回避她们的目光。
“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
话音刚落,诊室门忽然被撞开,一道人影冲进来,撞到了旁边的护士小娜,小娜尖叫了一声。
人影直直冲向满月,抓住她的手:“医生,开点杜冷丁给我!快,快点!”
来人正是刚才那对夫妇中的丈夫,这人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眼神恍惚可怖,状态诡异。
满诊室的人登时脸色煞白。
吸毒!
护士们没有乱阵脚,立马收起诊室里会伤到人的器具,有的跑出去找保安。
全诊室只有满月淡定冷漠,男人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恳求她:“快!给我开!医生,我求求你了,给我开点杜冷丁,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杜冷丁,一种临床镇痛药,有麻醉止痛作用,但反复长期使用也会成瘾,变相成为毒品。
杜冷丁不能随随便便开给病人。
满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开。”
男人恳求无果,声嘶力竭:“给我开杜冷丁。”
满月甚至看到了男人脖颈凸起的青筋,但她正视男人的眼睛,再次冷淡地重复:“不开。”
保安还未到,临近几个男医生先一步冲进诊室:“干什么,出去。”
男人心中警铃大响,随手一模,抓住满月桌上的笔,直朝她扎去。
满月没防备,慢了一瞬侧过头,男人趁这一瞬勒住她的脖子:“不准过来!要送我去警察局是吧?谁都不准过来,过来我就捅死她!”
满月眉心一皱。
几个男医生瞬间不敢往前,安抚对方:“你先把笔放下,我们不送你去警察局。”
男人手微微颤抖,笔尖戳到满月的皮肤:“给我开杜冷丁!”
医生们沉默。
满月再次皱眉,不是因为自己的处境,而是笔尖黑墨水弄到她脖子上了。
男人戒备全放在眼前不远处几个医生身上,没注意身后。
满月则听觉灵敏,身后窗户传来异响,声音很小,不仔细听察觉不到。
不到一秒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疾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打掉男人手中的笔,擒住了男人。
男人正处于毒瘾发发作状态,力气大到试图挣脱束缚,声嘶力竭。
满月回头,在看到刘耀文时之前的镇定全然不见。
震惊、惊讶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刘耀文转眼瞥了一下满月的脖子,而后移开目。
全程视线没有看满月的脸一眼,仿佛根本不在意眼前这人是谁。
满月心里一酸。
被桎梏着的男人还在挣扎。
刘耀文低眸,眼尾低敛。
他微掀薄唇,嗓音冷哑,漫不经心又带着一丝命令:“你跑不了了,别动。”
那人被带走了。
满月还得上班,没离开诊室。
几位同事过来关心了一下满月,问她用不用休息,满月笑着说不用。同事见她没什么影响也没再说什么,散开工作去了。
好像没有刘耀文,她就成了会笑会寒暄的正常人。
脖子上还沾着黑墨水,满月不耐烦地蹙眉,起身走到旁边打开水龙头,弯身泼水冲洗。
护士小娜被吓得不轻:“吓死我了,满医生,刚才那笔要是戳下去人就完蛋了。不过,还好那警察来得及时,刚才他从窗户进来的时候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就怕那人发现。”
满月擦脖子的手一顿,一瞬后恢复自然,纸巾扔进垃圾桶里。
另一个护士说到:“还不是因为身手好,翻窗都没什么声响,反应也快,换个人早被发现了。不过你别说,那个警察长得还挺帅。”
小娜赞同:“而且身材也不错,一看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满月没参与这个话题,走到桌边坐下,翻开病历本。
两位护士看满月仿佛跟没什么事似的,有一位感叹道:“满医生,你好镇定啊。”
小娜也说:“刚才被勒住也一点都不紧张。”
满月不知道忽然想起什么,半晌似乎自言自语道:“遇到这种事不镇定,才是幸福的人啊。”
她说得小声,护士听不清楚:“什么?”
满月继续看病历,抬头下了一下:“没什么。”
这时候诊室门被推开,满月和护士以为有病人进来,带上口罩,进来的却是那个刚才手受伤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