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山洞

全村不过百来户，不多时便点完了。除去秦时月一家去了果园，只有村东独居的郭家老太太不在。趁着水还未彻底涨起来，李福友带了三个青壮年，拉着充气皮筏往村东赶。这皮筏可是真正的皮筏，是用处理后的牛皮和猪皮缝合而成的，十分结实耐用。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外表破旧却依旧耐用。

将近傍晚时，雨渐渐歇了，可乌云依旧低沉。林间氤氲着朦胧的水汽，似乎还要有场大雨要降临一般。洞中的空气，土地全变的潮湿起来，有男人将干柴折成小段在洞中生起火堆。一群人围坐在那里，烤火驱逐潮气。

老人已被救回来了，李福友去时，老人正直挺挺躺在床上，说自己已是把老骨头，不想再拖累大家，早做好了和这房子共存亡的打算。彼时水已淹过一半的床腿了，是两个小伙连拖带抱将老人推上皮筏，到了山下又将老人轮番背进山洞。几人被雨淋了个透心凉，好在老人无恙，如今已在草堆上睡熟了。

“来，大家快来帮个忙，饭来了。”秦母提着竹篮打着伞出现在洞口，身后的秦父，秦时月和六个青年有扛扁担的，有提篮的，有提桶的，呼呼冒着热气。

“秦家嫂子，是什么好吃的？”黄家大牛喊了一嗓子。

“这时候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想要啥。给你再宰头猪，炖两个鸡？”李福友一巴掌拍向大牛，“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学人家城里人染个黄毛。”将他吓得麻溜将脖子缩回去。

竹篮上的布帘打开，葱香味便飘了出来，原来是烙的一张张酥脆的葱油饼。另外还有四桶熬的软烂的白米粥，还热腾腾散着热气。

“秦家嫂子，可麻烦你了。”李福友拿过一张葱油饼，感激道。

“这有什么。”秦母一笑，“这不还有几个大小伙子给我当下手呢嘛！我们都吃过了，你们尽情吃，不够我们再烙去。”

“李老哥，要我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谁知道这雨还要下几天。这一个山洞挤这么多人，有的人家还带了家禽牲畜，这样下去，怕要传染瘟疫的。”秦父担忧地说。

“唉！我联系政府了。现在遭灾的可不止咱们这一个村子，在咱们下面还有受灾更严重的呢！政府让咱们先撑一撑，明后天就有来安排咱们转移的了。”

“那就好。”挺李福友这样说，大家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眼看天色渐暗，洞中又升起几个火堆。一来为驱寒，二来也可以吓退山中野兽。

“大牛，你那跑的媳妇可找回来了？”火光跳跃中，人们的脸上忽明忽暗，李福友悠悠开口。

黄大牛摇摇头，望向魏家老三，“老三家的不也没找回来吗？怕是早跑出这大山了。唉！白白的五千块打了水漂。”

五千块，听到这个数字张文丽心念一动。原来她们的一辈子才值区区五千元啊！还不及绣庄一个中幅的绣品值钱，张文丽不由为自己感到悲哀。

从那天举行婚礼到现在，一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田里的禾苗都长高了尺许，那同她一齐被买来的女孩子却自从逃离了村子，便生死不知了。村中也有人出去寻找的，却一无所获。因为到底是买来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不敢去报案。魏家和黄家只能当吃了个哑巴亏。也有暗暗羡慕王有成的，因为张文丽就没有跑，还跟着上了两次镇子。明明有机会可以跑的，却没有跑。

夜渐渐深了，外面的雨伴着风，又哗哗下了起来。

“唉，有成哥，我想上趟厕所。”夜半，靠在王有成肩头熟睡的张文丽被一阵尿意憋醒。睁开眼睛听到到洞外还在下着大雨，突如其来的闪电将一切照的亮如白昼，又瞬间陷入黑暗。雷声隆隆，仿佛敲击着人们的内心。

“往洞里走走，偷偷解决一下吧！外面那么大的雨，淋病了就不好办了。”王有成被张文丽推醒，还有些迷糊。打了个哈欠道。

“这多不好，味道也不好。”张文丽十分为难，“咱们撑着伞，就在这附近。”

“这味道本来也不好啊！又是鸡又是猪的。”王有成嘟哝着，可到底还是起身在洞口旁的伞堆中捡出两把大又结实的，将其中一把递给张文丽。两人撑着伞在湿滑的草地上小心翼翼绕到离洞口不远的几棵大松树下。王有成站的稍远一点道:“你快点，雨太大了，伞有些撑不住了。”

“好。”此时风大雨大四下无人，张文丽也不扭捏，迅速解决问题。只是单手提裤时有些别扭，摇摇晃晃。伞有些拿不稳，一个不留神雨伞倾斜，大雨便从一侧猛泼下来，浇得她一个哆嗦。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四周登时亮如白昼，张文丽扶稳伞身正要转身，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抹鲜红的身影，那张惨白的脸在闪电中十分诡异。

“啊！”张文丽惊叫出声，转头便往山洞跑，没想到两三步便跌进王有成怀里，耳畔传来他焦急又紧张的声音，“怎么了？”

“那里……那里……”张文丽吓的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用手指向那几个松树，嘴已然有些不利索了。

“怎么了？”王有成奇怪地望向张文丽所指的方向。恰好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然而那里只有摇动的树木。“那里什么也没有啊！怕你是眼花了。”

想这雷电交加的深夜的确让人感到不安，加之又离开熟悉的家来到这荒郊野外，女人难免会因为惶恐出现幻觉。王有成也没责备张文丽，又一路搀扶回到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