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恐吓

夜渐渐深了，一弯新月挂在柳梢洒下清辉几许。院中的几株蔷薇开得正好，在寂静的夜里吐露芬芳。愿意院子里的人大多数都睡着了吧！只有与红姐紧挨的房间还亮着灯，那是张文丽所在的房间。从下午回来一直到现在，她都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依偎在床的一角。是的。她怕，她怕那个男人发现她跑了，又寻上门来让她回去，她可再不想回那个家了。

说起来张文丽今年也有二十有二了，嫁给现在的丈夫有四年了。这是一场父母包办的婚姻，父母之所以找了现在的丈夫，还不是为了那五万元的彩礼钱。自从嫁入婆家，上至公婆，下至小姑就没有一个人给她过好脸色。自己每日风里来雨里去，又要上班补贴家用，又要在家洗衣做饭喂猪喂鸡，还有上地种田除草。别家的男人，仗着村子离横店不远，游客众多，便是用三轮车为游客拉个脚，一年也能有大几万的收入。可自家男人呢！好吃懒做，连自家地都懒得种。还是今年春天，远房在横店一家绣庄当绣娘的表姐，同情她介绍她到绣庄当学徒，说将来出徒了再不济一个月也能有几千元的收入，活不累还体面。她动心了，婆家也动心了，因为没有谁会和钱过不去的。于是收拾了行李便打算要来，谁知男人又临时变卦，非要跟着一起过来。这怎么可以，红姐可是说，绣庄里都是女子，是不能住男人的。

两人便这么僵持着，直到初夏张文丽才下定决心，她一定要来，一定要来，为了自己能有出头之日。可果不其然，从她出了家门，她那不争气的男人便跟了上来，一路上不停地要求她回家。可不知为什么，一向懦弱的张文丽忽然就下了决心，不到目的不罢休。可到了目的地又能如何呢！男人是不允许住进绣庄的。她的丈夫有了这个由头，更加不同意她独自留下来做学徒了。说什么家里还有一群人等她伺候，鸡啊猪啊都要等人来喂，初夏地也该打第一遍农药了，等等。一路上骂骂咧咧地将她拖到客运站。

张文丽是多么的不甘心。回去又要面对那个暗无天日的“家”了。于是趁着丈夫买票，她便一溜烟地跑出客运站，跑了回来。她也知道，待丈夫发现一定会寻到这里来的，可是没有读过几年书的张文丽，实在不知该跑往哪里。

回到绣庄，她看到了柳婵，也就是绣庄老板那微妙的眼神。还有柳婵身边那位年轻的男子，天啊！自己长这么大，除了在电视上，还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可他看张自己的眼中也带着嫌恶。

好在在红姐的肯求下，柳婵答应将她留下来。可那年轻男子的断言又让她心里一沉。于是从进这个院子，她的内心是忐忑的，生怕她的丈夫寻上门来拖她回去。可老天就是那么和她过不去，午夜刚过，外面展厅的门便咣咣响了起来。

似乎是在踹门。那沉重的一脚脚踹在厚重的红木雕花门板上的声音另得她心惊肉跳。带动着门上玻璃被震荡的“哗啦”“哗啦”声，张文丽生怕门一个承受不住，玻璃碎裂门被踹烂，她丈夫凶神恶煞地闯进来，拽着她的头发恶狠狠将她拖出去，对她一顿拳打脚踢。

“你奶奶的，给老子开门。张文丽是不是在里面，把她给老子交出来。不然老子把门踹开，你们这些个娘们，一个个都别想跑。”也许是踹了许多不见有人开门，男人索性开始叫骂起来。那声音很大，粗声粗气的带着狠劲，怕左邻右舍都要被惊起来了。

“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张姨实在被震的受不住，披衣来到院子，打开展厅后门来到前门，隔着门板喊道，“你看清楚些，门是在外面锁的，我们就是有钥匙也打不开。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左邻右舍都睡觉呢！”

张文丽的丈夫叫宋亮，是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可亏得这门板结实，不然早被踹碎了。此时听了张姨的话低头借着昏黄的灯光细看，可不是门上一把锃亮的大铜锁在灯光下泛着寒光，气倒消了一些。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猛的又一脚踹了过来，门板咣当当声音巨大，将张姨吓得后退几步，魂差点没被吓飞。只听宋亮蹦着高的大骂，“你个奶奶，敢唬老子。这门在外面锁着你们怎么出来，这门肯定能打开，赶紧把张文丽那个贱人交出来。不然老子不客气了。”说着低头开始四处寻找，似乎在找石块砖头什么的重物。

“别，别。”张姨怕了，连忙连连喊道，“张文丽真不在我这里。何况这大晚上的谁出去啊！院子里又不是没有厕所。等明早八点老板来了门自然就打开了。何况张文丽真不在这里啊！你让我们怎么把她交出去。”

“你胡说。”张姨话音刚落，宋亮已是一蹦三尺高，一脚又重重踢在门板上，“那个贱人不来你这儿来哪儿了，你们休想藏着她。看我不踹坏你这门，到时候你们一个个谁也别想好。”

此时院子里的其他人也早被吵醒了，纷纷披衣出来围观。李元华和徐小慧两个涉世未深的女孩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已吓的瑟瑟发抖。然而最惊恐的要数张文丽了，将头用被子严严蒙住，浑身不自觉的颤抖着，泪水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她知道，展厅的钥匙虽然被柳婵拿走了，可这院子是有后门的，钥匙就在那位做饭的张姨手里。她生怕下一秒张姨就将后门打开，放宋亮进来抓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