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五）

莫夫人听了丘继修一番诉说，恨恨地说：“应得灵签，还教你守口如瓶，切莫在人前吐露？且住，我再问你是谁人教你扮成这样妆束来的？”丘继修说：“这件事怎好与他人知道？只是自己在房中苦思冥想出这一念头，然后买了衣服偷偷在暗处扮妆而成。到这以后故意将珠子撇地，算来天色晚将下来，只说还寻不足。珠止得三十颗罢了。”夫人冷笑说：“你好一个巧计啊！如果当时你马上走，我不想留你，看你怎么办！”丘继修马上接着说：“也曾料到夫人会这样作，我就说家里离这里远，回去走不了。你要是再不留我。我就在你房门槛上故意绊一交，便假做疼痛起来，只说闪了脚骨，困倒在地。你肯定会留在我使女床中，让我宿一宵再回去。留宿之时，我又见情生景，定将前话说上。必然你心高兴。计在万全。不怕你不上手。”说完这话，他斜眼瞧瞧那夫人，看她有何反应。

夫人低头叹息了下，然后说道：“千金之躯，一旦失守了，有心活身也是枉然。如今可惜又是他乡。……”丘继修赶紧劝慰道：“这是千里姻缘一线牵！灵神签内，了然明白。这个又何妨啊？”夫人生气说：“不是嫌你是外地人。如果要是在本地，这事可图久远。”丘继修发誓道：“如果得到你的真爱，我决不归乡！虽然父母年岁已高，但有兄嫂可依。况且自身家居异地，幸未有妻子可思。愿得天长地久，我心愿满足了！”

夫人听了他一番话，不免心动，就说道：“你果然真心！明早起你还是这身妆束出去，以避众人耳目。明夜黄昏，可从花园后门进来，白天就将你藏在库房中，晚上就和同睡。就怕他做官的一旦日后升了别任，要带家小赴任，那时该怎么办？”

丘继修说：“夫人，对这我又有别计。那时打听到果升外任，我便装一抄书之人，将身投靠，相公必收录我。那时得在衙中，自有题目好做。”

夫人笑道：“丘郎真有机智。我好造化也。且住，你这些珠子，毕竟值钱几多？你人不归家，须将本利归去，以免父母悬念。”

丘继修说：“夫人说得是。明日归寺，我将珠银本利寄回了，央亲戚带回。我书中托故慢慢归家，两放心矣。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倘然日后相公在家，一时撞破，夫人倒不妨。”

夫人听他这番说，有些奇怪：“为何我倒不妨？”

丘继修说：“他是当官的人，怕的就是闺门不谨。若有风声，把个进士丢了，只是我奸命妇，决不相饶！”夫人道：“既是这般长虑，那你不来也罢了！”

丘继修说：“夫人，我俩虽是云露水夫妻，但也是前生所种，古人有言： 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夫人说：““缘数都是天定，哪里还考虑那么多啊！”

……

夜深了，爱莲推着房门进来，想来与那丘妈一起去同睡，却四周不见人。只见夫人床前，竟摆着一双男鞋在地。她吃了一惊，却又不敢做声，赶紧退出回到自己房间，暗暗想着这事有些后怕。一头想着，一头就睡着了。

夫人和丘继修二人见爱莲推门进来装作不知道，双双搂定睡了。不知不觉到了天明，夫人赶紧催丘继修起来早早妆束。此时爱莲也进来，对着丘继修细一打量，知道他是男子，便笑一笑说：“你如果出去，这双鞋儿不妥。待我去寻一双给你穿了才像。”夫人在床上听见爱莲说话了，就叫道：“爱莲！事已至此，料难瞒你。你切不可将此事说给外人知道！我会另眼待你的！”爱莲伏在床沿上回道：“夫人就是不吩咐，我也不敢坏夫人名节。怎么用着夫人说这话呢？”她赶忙走到别的房里，悄悄偷了一双较大的女鞋给丘继修穿了，对他笑着说：“这样慢慢走出去就行了。”

夫人见丘继修要走，赶紧叫道：“待会再走！”她便一骨碌抽身起来，一面取了几样点心与他充饥，一面取出昨天挑选的那些珠子说：“你都拿去。”丘继修说：“夫人想要，都留下吧。”夫人说：“我将昨日拣的留了，其余的都你拿去。好寄回家去。”她又取出一封银子说：“这是珠价。”丘继修见夫人这般做法，心里格外感动，笑着说：“你待我也太细心周到了吧！”夫人说：“你这一向还没回家，多将些银子寄回家去。好安慰你父母，免得他们怀疑你在外做生意不老成。”丘继修说：“真是太感激夫人一番用心了！”说罢辞出。夫人在背后还叮嘱他说：“出门靠着风火墙走。看见了后门，黄昏时好进来。”

　爱莲将丘继修送出去，大门上有几个家人看见他问道：“欸？你昨晚在那里歇了？”丘继修回道：“晚上走不了，只好与爱莲姐同睡。今早才得珠价钱在手里。”说完和爱莲一起走到后花园门口。只见上方有牌额写着三个字：四时春。左右一联曰：

　　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

他看在眼里，不免“嘿、嘿”冷笑了一下。爱莲在一旁竟不知他笑为何意。

出了张衙院子，丘继修走到祠堂，见四处无人便钻了进去，脱了女衣，一齐拿在手里赶紧走。进了华严寺，所幸没撞见一个熟人。

回到寺院，丘继修将钥匙开了房门，进屋坐定，回味自己昨晚与那夫人恩爱情景，欢喜的不得了。庆幸自己手段了得，妙计成功。他将自己重新梳洗，穿戴整齐。然后去到伽蓝神前拜了几拜。一面央人买办幡布三牲酬愿，一面收拾金银珠贝，找了亲戚寄回。不一会，上幡献神已毕。将三牲酒果，安排停当。丘继修请出当家师父对他道：“昨日遇见一房亲戚，有事劳我去帮忙，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不在此住宿。这一间房就锁上几日，还师父几日房金。房中并无别物，只有床帐衣服在内。望请师父早晚看取。特设薄酌，敬请老师。”那和尚感谢无穷，大家痛饮一番后，丘继修说道：“我就告别了。”众僧将他送出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