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六）

第二天黄昏时刻，丘继修如约来到花园门前。他用手推一推那门，竟然一下就开了。他径直进入花园中，只见露台下夫人与爱莲迎面而来。爱莲忙着去锁门。夫人对丘继修开玩笑说：“夜深无故入人家，发现了打死勿论。”丘继修也笑道：“还有四个字，夫人忘了。”夫人说：“不就是非奸即盗这四个字么？你今个是认盗还是认奸？”丘继修笑着说：“那还是认了盗罢。在这园内，我也不过是个偷花贼罢了！”二人不由笑了起来，然后就在月下坐定。爱莲取了酒肴摆列桌上，夫人和丘继修、爱莲三人坐在桌前饮酒。月下花前，十分有趣。从此丘继修白天躲藏，晚间出来。这事只有他们三个人知晓，其余外人和家人并不知道。

　燃指光阴，不觉二载。张御史返回受命，以年例转升外道一职。他径直归家，带着家眷准备赴任。夫人知了这个消息后，赶紧与丘继修商议：“这当官的早晚要回来，可能还会带着一家老小去赴任。你早先想的抄书之计，必然会行。”丘继修说：“不知他什么到家？”俩人正说话之间，家人来报到老爷已到门上，将马上进屋。夫人一时着了忙，赶紧吩咐厨下摆饭菜，一面从厢中取了十余封银两送给丘继修，动情地说：“丘郎，没想到咱俩的缘分期限就此已到。心如失了珍宝一般，就是有计也不能留你了。你将此银两留在僧房备用。以前想的办法，不可忘了。”丘继修听了哭了起来。夫人一时也难舍难分，她掩泪道：“现在赶紧出园门，料到无人见到，就此拜别啦！”正是：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此时丘继修不得已，只得郁闷地出了园门。爱莲赶紧将门锁了，然后赶回房内忙将起来，准备迎接家主回屋。

　不一会张英已到。夫人赶紧到堂上迎接相见，各各欢喜，两边男女叩头。张英进房除去冠带，夫人摆酒设席，与丈夫接风。酒席间张英也向夫人问些家事。自古新婚不如远别，夫妻二人，早早地睡了。次日天未明，张英抽身起来，梳洗拜客。同僚亲朋得知他高就，送行的送行，送礼的送礼，屋里屋外纷纷攘攘，好不热闹。张英夫妇接客送客，忙的不亦乐乎。之后未免上坟拜扫，家中又请着亲戚，做了几日戏文，连连忙了十余日，择日准备上任。

张英因辛苦劳累，这天睡至上午九时才醒。他才想起身，眼睛无意往床顶上一望，竟然见有一块干唾痕迹印在床顶之上，心里吃了一惊，就对夫人说道：“欸？奇了？”夫人正梳洗完毕在床前穿衣服，听见张英说道一个“奇”字，就问他：“有什么奇的地方？”张英问道：“这床你曾和什么人睡过？”夫人听了心里一惊，马上笑道：“此床只你我二人，还有什么人敢来睡！”张英追问道：“既然如此，那床顶上干唾印痕又是谁人吐的？”夫人镇静地说：“不是你，便是我。这般小事，何必当回事说呢？”张英正色说道：“不对！事关非小。这唾沫我从来没吐过。你一个妇人家，睡着更吐不上去！”夫人装作惊讶说：“哦！是了，我两日前伤风咳嗽，那时坐在床内穿衣服，一下不注意就吐上去的。”张英听了，心里想道：“坐在床内，不吐在地下，怎么反吐上去呢？”越发对此事起了疑心。恰好此时门外有客拜访，张英马上梳洗出外就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