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猿过嶂

第二章 白猿过嶂

在树下不知最后到底是为何傻笑着的两个人，的的确确是这样笑了好一会。要不是燕妮儿不知道为什么忽的在屁股下摸到一块石头站起身子朝不远的一棵大树上砸去，或许他们的确还能在笑上好一会儿。

朱透很是好奇的看向那棵树，有看看紧紧盯着那棵树的燕妮儿。又是不明所以，茫然起来。倒是听见燕妮儿很不友好的说道：“还不出来，死老鬼。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孙子被别人欺负很开心？”

恍然，是爷爷来了。乌黑的眸子顿时眯成一条缝很是开心的反复叫道：“爷爷，爷爷。”

顿时一个一样黑乎乎的人儿从树后冒了出来，脸上挂着和朱透一模一样的笑容，就是比朱透的笑容中多一些沧桑和世俗里的机变。声音不似年老八十多岁的人，反倒好似一个正值年轻的汉子。

“小燕妮儿，你对我家小朱透这么上心吗？再说了不过是一些言语上的攻击罢了，先不说具体效果怎么样……，你觉得小朱透听得懂吗？要我说就让他多挨挨骂，什么时候能听懂他们是在骂他说不定我还就放心了呢。”黑瘦老人慢悠悠又很是爽朗地道。

“这不是并没有什么成效吗？说明这样做不对，你应该换个方法！混老头！”燕妮很是气愤，雀斑小脸憋得通红。

黑瘦老人缩缩头，就像是一个挨骂的大孩子小声嘀咕道：“不就是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嘛？”

就在黑瘦老人挨训的时候小朱透已经悄悄靠到黑瘦老人身边，眯着眼睛看着两个人很是愉悦？！燕妮看着这个模样的小朱透顿时哑火了，这都是小朱透还小，他爷爷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管的混蛋老鬼。越是这样劝说燕妮儿越是觉得有道理，最终只得又是狠狠瞪一眼那个老鬼。

转身拉住小朱透到一边和他说道：“小朱透想不想快快长大？”

小朱透还是眯着眼睛，小小的嗯了一声。

“你爷爷今天应该又要把你带进山里去狩猎了，答应姐姐捉来一只小栗鼠来，姐姐就当你长大了。”燕妮看着朱透点了下头，似乎是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又缓缓道：“真乖。”

随后朱透在被燕妮摸摸头后回到他爷爷身边，他爷爷吹了一个十分响亮的流氓哨。这是他进山狩猎前的习惯。

说来也奇，明明就是一个黑瘦的小老头可从不是靠着自己孩子来养活。按理到了这个年龄来，村子里的老人也开始被年轻时候的伤所牵累，已经不能好好动作了。可他依旧生龙活虎，甚至总是进山狩猎，简直是在玩命！可当他每次驮着比他大上足足两三倍的猎物回村时，可是威风不已。

而说来也怪的是，这老人在村子里无后裔。不然别人说不定还真的信那个简直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朱透是他的孙子。没有后裔也就算了，在村里他甚至还没有任何亲朋，就像是俗尘里的孤行侠。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痕迹，但偏偏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还真就有他这么一号人。

朱透的爷爷一路上随意回应着村口的老人的招呼，在穿过好奇的的孩童时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膛但并不明显。朱透一反常态的兴奋，朱透爷爷也没有在意只是觉得自从小朱透说他看见了一只魁梧白猿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可能是想着要再见上一见那个在村子里传闻中的怪物。

一老一小进山的组合看起来怪异无比，莫名有种二者简直就是在送死的错觉。可在每次二者一大一小，一个雄浑嘹亮一断断续续的口哨声回村，并且反反复复的回荡着的情况下。村里的人也就习以为常了。

燕妮看着远去的爷孙二人，长出一口气回匆忙到自己家里去。

山里的路不好走，至少年幼的小朱透就很是受不了。一路上的怪石曾岩叠在一起，狰狞着凸出来好似恶鬼的脸，有趣是有趣但这可不好走啊。

不一会小朱透就被耗尽体力，让爷爷背了起来。而朱爷爷的身子并不比他大上多少，爷孙俩在错落的山沟里就像是在黑色洞窟里的俩小黑耗子。

陡峭的山上尽是一些乱草和几棵瘦骨嶙峋的老树。时不时一只秃头恶鸟飞过，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也正是这巫行山如此险恶没有什么生机，那抹既晃眼又巨大的雪白就无比显眼。趴在爷爷背上的朱透没什么事情干就四处打量，一眼便撞上了它。

第一次朱透看见它是在随爷爷上山途中站在一个山脊上撒尿的时候。而那一次也只是看见它的背影。他浑身长满雪白的长毛，就像是极北地区传闻里的雪人。但他的手臂及长，占据他半个身子，弓背驼身，它白色的毛发下却是黝黑的皮肤，显得无比怪异。

而那次朱透和它隔着两三个山头，小朱透年幼些看得清楚他的爷爷愣是什么也看不清，把那团白花花的东西当成了山间的云雾，权当小朱透在大惊小怪。这次这白色巨猿就攀附在他们头顶上的一棵老树上。沉重重量几乎要把那棵老树压折了，隔着老远都仿佛能听见那树枝的嘎吱声。

这白猿的感觉强悍无比，在朱透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它一瞬间便察觉到有其目光的存在。脖子就像是没有骨头关节存在那般狠狠一折，刀子一样凶狠的野兽瞳孔立即锁定住在朱爷爷背上的朱透。

而小朱透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竟然开了窍似的察觉到了危险，但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愣愣的喊出声“爷爷”。

其实小朱透在这一瞬间根本都并没有想过自己的爷爷能理解他这句爷爷的意思，至少事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喊。可他爷爷就是明白了，当即腾出一只左手丢出一个带钩子的绳索，也不管钩子落点稳不稳就径直朝山崖下跳了下去。

在他们跳走的瞬间，那头白猿就扑到他们之前待的地方。而小朱透眼睛里的世界也就这么安稳了一会，就疯狂的跳转。山谷里冷冽的风裹着他整个身子，耳畔边爷爷的话也模糊不清，只知道向下看时山腰间的白雾距离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好像软软的白棉花。

但是小朱透知道这是自己爷爷要换手了。把身子往左边靠，果然自己身子右边猛地一空在左侧才找到稳妥厚实的感觉。

忽的听见自己爷爷吆喝着什么，但是他可是不怎么清楚。但从他眉目之间的兴奋和开怀以及一些询问的姿态中勉强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抵是在问他开不开心？便大声回应道：“开心——。”

然后他便无比默契的挪挪屁股，靠向右边。左边果然空了——他的爷爷在换手。他不断的换手来回荡在悬崖绝壁之上，灵活的就像是一只攀附在群岩之上的猴子。竟然连那只巨大无比、一直生活在这山里的白猿抛远远在身后。

那只白猿在山间反转腾条的姿势十分灵敏，宛如在平地。可是奈何眼前这一大一小手持工具不说还一直是在绝壁上转折，根本没有多少可以抓取的凸起。被甩在两者身后躁怒的咆哮着，但是它没有就此离去。因为二者只是仗着工具、地势以及他们俩一直处于下坠的方式借力前行。

但是突然朱透耳边传来一句：“不行，我还是觉得你刚刚那句话感情不够丰满。来点有意思的不？”

朱透的爷爷也不管他这一会有没有反应过来，老流氓似的吹起哨来。在山谷间腾转的速度猛地一下降，原本在二者背后的白猿就瞬间追上了他们。甚至要不是它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会事，受了惊在绝壁上打了滑。那张巨大的兽嘴就落在爷爷背身上的小朱透的脸上。

至少在这一瞬间，腥臭味浓郁野兽气息就霸占了小朱透的鼻息。

这一瞬他才明白自己的爷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怨念的抱怨来不及出口就转瞬被呼啸这的气流堵住了嘴。这一路上一直在白猿身边荡来荡去，亲眼看着白猿一点点变得越来越暴怒的脸庞。

这是自幼以来小朱透见过的最为“精彩”的变脸，至少他突然明白了原来生气起来脸部表情居然可以这么丰富多样而且还没有下限似的。看着白猿在被自己的爷爷戏耍，竟然莫名的升起一种怜悯的感觉。

尤其是自家爷爷不下于十次从他面前越过，二十次和它并肩，无数次故意停顿等待。这一切都让那只通晓人意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白猿躁怒无比。

一直到一大一小落地，到了山谷谷底后。情形瞬间发生逆转。

身形瘦弱矮小的朱爷爷在那头直立起来就好似一个小土包一样的白猿面前，一旦对比就让人莫名想到勤奋的大猫终于拦住了狡猾的老鼠。

朱爷爷不停的喘着粗气，抱怨着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了。像极了他们村头那个一到阴天下雨就忍不住拍着小腿和关节吆喝着疼疼疼的老爷爷。

那只身子巨大的白猿也是喘着粗气，不过……更像是残余的愤怒和瞬间的兴奋所导致的。当小朱透看向那个家伙已经竖起来的颈部毛发，他忽的明白似乎还真的就是这样。

顿时有些对自家爷爷不报什么希望了。虽然自家爷爷似乎在村里很强，但最强的一直都好像是翻山的绝技。在小朱透看来就是用来逃跑的。顿时他开始怨起自己来，怨自己为什么非要多看这家伙一眼。

可下一刻他的注意便被一阵巨大的鼓声吸引了。

阵阵富有节奏的鼓声好似祭坛上族长祭祀时手里的鼓乐，缓慢但包含着强烈的情绪。在山谷里回荡，伴随着阵阵回声好似这山里某一瞬间被无数人包围，而被鼓声包围的一大一小一白猿陷入沉默。鼓声却是越来越响，甚至震的小朱透耳朵生疼。

就像是此刻有无数人藏在这巫行山的角落里发起征讨前的预备战歌，又或者是骄傲的提前奏起凯旋的重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