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娃子朱透

第一章 黑娃子朱透

这里的人们长年与穷山恶水之间跋涉，生存，狩猎。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对应这里的环境，人人都是入山可做攀山猿，下水便是逐浪蛟。

在外人口中这险恶的环境下，可能也只有那存在于志怪中的巫妖才能无比适应。甚至有人传出他在那里亲眼见过翻山如过平地的巨猿，在山隙湍急的河流里听见过水鬼的啼哭声。

可就是有那么一个村落在这巫鬼栖身之处安居下来。甚至他们依附在曲河下游，巫行山旁建立了一座祖庙祭坛，上面还满是各个先祖的姓名。人人日子富足，都是翻山弄水的好手，自然少不了肉食。祖庙上每周祭品不断。

所以这地的孩童也一个个灵活矫健，整日在山间游戏。大人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习惯了。故此这些孩子们总是看不起一个孩童，看他整天一副汉中平原人那副软弱无力的姿态，时长戏弄于他。甚至用他的名字来戏弄他，叫他小猪头。

而有一个女孩却不这么做，因为他的弟弟曾跟着他们戏水时不幸夭折。在她的眼里他们整日里带着自己的弟弟在山里胡混，他们便是罪魁祸首。虽然知道其缘由归根到底怨不得他们，但还是忍不住恼怒于他们。

巧合的是这个孩子就是在她的弟弟柄天第七日出现在他们村子里的，她执拗的认为这是她的弟弟舍不得他们回来了。更是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所以两者缘由下，女孩可是及其厌烦他们那些整日在山间胡混不干正事的行为。

自然这天，那些以这群最为霸道的家伙为首的混混们又来到了那个孩子的门口。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小男孩正坐在一颗树下蹲坐着，低着脑袋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猪头，又在这里数蚂蚁吗？”，为首的那个孩子先是开了口嘲笑道。他身后的孩子们也是放肆的嘲笑出声。蹲坐在树下的孩子不吱声。

他家的父亲是这整个巫行山村落里数一数二的汉子，往年山里出现洪灾时他必然是那头一个出面整治的，所以村里的人对他总是有种敬畏和崇拜感。而在一次祭祖的时候，曲河里闹出来一只翻江弄水、磨盘粗张的大蛇就是被他一个人下河制服后。村子里的人几乎是要把他整个人都要神化了。

所以这个孩子自然是轻松地就被村子里的孩子信服。他曾向这群捣蛋的孩子们询问一个不错的名号，甚至孩子门中有人称呼他叫做燕王，不过这等僭越之言还不经传开就被老一辈人遏制住了。据说不少孩子因此被老一辈的人倒吊在房梁上，打了好一顿才罢休。

但他小孩王的称呼却是莫名响亮起来，村里的人倒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在长辈面前讨不到什么好处，但在同龄人眼中却是响当当的。

可是这个蹲坐在一旁的孩子就是为数不多一个不怎么搭理他的。又加上他浑身漆黑，身子骨出奇的虚弱，时常蹲坐在地。而蹲坐在地时就像是黑母猪的小崽子。在加上他的名字朱透。就被这燕姓的孩子们取笑叫成了猪头。

见到他听见被叫做猪头也不回应，只当他是怕了。于是众孩童笑声更是欢快起来。

“你天天看蚂蚁做什么，看它纤弱无力，颤颤巍巍就像是弱女子一样的走路？小猪头啊，这可不行，随我们上山下水岂不逍遥自在。”，说到这为首的燕恢开始嘲笑起来，似是忽然想起来什么道：“对的，小猪可不会游泳。”

言毕又是一阵嘲笑声。

倒是那个黑乎乎的男孩呆呆又无比认真地开口反驳：“可是猪会游泳呀。”

见着这男孩一副认真的模样燕恢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他背后一个小子先开了口似乎是要挽回自家老大的颜面道：“猪都会游泳而你却连水都不敢下，岂不是连猪都不如？”

听到这燕恢算是松了一口气，又是一本正经的道：“你看你这幅瘦弱的身子，若是受到欺负了只怕连唤人来都费劲。跟着我认我做大哥，不说让你在这村里横着走，你眼前的这些混小子们那是决然不敢再欺负你的。”

还不待燕恢摆出架势却听见这黑小子愣愣的开口道：“有燕妮姐姐和爷爷在，他们不敢欺负我。”

燕恢还没急，他身后的一个小子就忍不住出了声，但刚开口就被制止住了只说出半句话就被他的大哥拉了回去：“你这小子……”

燕恢拦住他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这小子就是愣。若是和他置气，九个肺都不够气坏的，最主要的是他偏偏说的还是实话……，然后就是这黑小子口中的燕妮姐姐来了。但是可惜的是她似乎来的有一会了。所以燕恢此时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在掩饰。

“怎么，就只会在小朱面前做着种姿态？有本事和你自家父亲比比，他这般年龄时在干什么。”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少女咧着嘴龇着牙突兀的出现道。

“在和隔壁家的女孩唱情歌……”

虽然这句话就像是燕恢下意识的低声回应，却完全落在燕妮耳朵里。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杵在原处瞪着杏眸，心里头儿怀着满满的愤怒却是愣住。

这雀斑少女虽然是女孩身却是反而比这些孩童高出半头，在这一帮子一样不过七岁大的孩子中就像是一个偏瘦小巨人。立在黑孩子朱透的身旁就像是一只小母鸡在盯着一群图谋不轨的耗子。

雀斑少女燕妮也是懒得搭理这帮家伙，回头亲昵的询问呆头呆脑的朱透：“小朱透啊，和姐姐说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姐姐帮你处理这帮遭瘟的皮猴子。”

朱透还是呆头呆脑的抬起头，半晌才缓过来似的慢吞吞地开口道：“没有吧，就是他想让我认他做大哥。”

闻言燕妮便立即瞪圆了好看的眸子，回头怼着比她矮了半头的燕恢脸色好似要吃人：“想收我家弟弟做你的小弟？怎的，让我的弟弟被水猴子掠了去还不够，又要来祸害我家小朱透了？滚！”

“你怎么和大哥……谁他啊——踹我？”那个一直叫嚣着的孩子忽的挨了他自家的大哥一脚，一脸怒火的回望目光便撞向自家大哥，正面又看见了几个机灵的孩子的贼笑，慌了起来知道自己似乎坏事了，溜到孩子群里做起了缩头鳖。

燕恢黑着脸，也不再看那个家伙。流露出笑容道：“燕妮不要这么想，我是那种人吗？虽然还比不上我家爹爹，那也是在咱村里头有名有姓的人儿。我就是看他常被别的孩子欺负，让他认我做大哥是想护着他。”

“滚。你娘亲我的弟弟还需要别人护着？”燕妮狠狠道，转脸冲向不明就里的朱透便是换上了一副温和的表情，抚摸他的头起来好像是怕他为此收到惊吓那般。却是用着无比凶狠的语气冲着那帮还杵在原地的孩子道：“还不滚，这又不是在皇宫里做太监。怎的，是走是留还要听姐姐使唤不是？”

“燕妮——”燕恢认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此时已经有些变调的尖锐音调压住。

“滚！”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我——”

这下燕恢的却是不再试图逗留，倒不是被骂后他没颜面在做停留。

他现在觉得自己非常冷静，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怎么处置这个不长脑子的孩子了。在留下去他感觉他的脸绝对会丢光，是达到了让那个女孩开心的目的了。但这并不代表要他们这边要有人像个丑角一样，疯狂表现自己的下限啊。

一众熊孩子们只好成胜而来败退而归，焉头焉脑的离开朱透家的小篱笆院子。尤其是燕恢，他躲在孩子群中就像是在逃避某个人的目光。

直到那些个孩子已经看不到的时候，燕妮儿再也憋不住自己的笑意。她确实憋得很辛苦，毕竟她又不想在一群让她感到讨厌的人面前笑。可是那个愣的可以和小朱透媲美的家伙真的好难忍住呀。

想到这，心情大为舒畅的燕妮儿猛地抱住懵懵的小朱透在他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然后看着面色呆滞的小猪头开怀道：“在小朱透身边就是好，总是能找到不少理由狠狠骂那群皮猴子。每天不找个机会去整治那些家伙心里头总是不自在，嘿嘿。”

盯着朱透此时一脸茫然的样子，却是忍不住逗弄问道：“小朱透开心吗？”

朱透不明就里的顺着她脆生生道：“开心。”

其实朱透平时说话也不是这样说的，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但是只要稍稍用力一下就很清脆，燕妮说她喜欢听他这样的声音，就像她的弟弟那样。所以他单纯的以为是他的声音让她听着很舒服，她现在很开心。他也开心。

燕妮听见朱透迷惑的憨笑声，终究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却好似一只落毛的老乌鸦，很不应景。

但是也没人别人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