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沉此时还未养成那份宠辱不惊,不为外物所动的沉稳。此时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了紧,垂下眼,只是一笑,不再说话了。
这时候的相公,真是可爱。
程素盈内心突然涌起了甜蜜。
看到了云沉的另一面,应该是她重生后所见的最有趣的画面了。
她轻轻笑了笑。云妤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她。
“既然云妹妹认为云太傅与云夫人不会相信我,不妨试一试。”
云妤一时未觉程素盈话中之意,云沉却是一顿。
他缓缓抬眼看她:“父亲并未在府中,母亲却是在的。你是要见她?”
程素盈点头:“若夫人有空闲,我倒想见上一见。”
云、沈两府的嫌隙若不当面化解,保不齐他日又生出什么事端。
云沉一叹,望向云妤:“程家小姐来我府赏玩,母亲若不见上一面,与礼不和……若母亲不允,说是我已有了答案。”
云妤心头一震,她隐约明白了程素盈在云沉心头的分量。
“夫人说了,她这几日偶染风寒,不便见客。”早有丫鬟在身边低低道。
程素盈垂下眼,神色有些受伤。云妤却执了程素盈的手,目光坚毅:“我信你,沈姐姐。”云沉为微笑:“我也信你所说。”
分明是寒冬,程素盈的心头却似开了满树的桃花。
“叮!宿主可真厉害!现在就化解了沈、云两府的争端了啊。”一向惜字如金的系统此时突然开口。
程素盈颇有几分自得:[那倒是,这还难得到我吗?]
云府的花开得极好。海棠的艳色,牡丹的富贵,芙蓉的灵秀,竟然都在这古朴低调的云府花园里聚齐了。春有桃李,夏有莲花,秋有绿菊,冬有各色梅花。四时之花不同,想必这景致也是不同的。
程家花园里话虽名贵,却太多匠气,失去了一份天然之趣。不似云府一般浑然天成,清雅非常。
程素盈想着,在又一次的云府赏花中,将这份遗憾说了出来。
云妤伸手摘下一朵海棠,别在程素盈的鬓边:“沈姐姐若喜欢,多来云府看看又何妨呢。说来还是这花惹得姐姐喜欢呢,若没有云府花园内的话,沈姐姐还来不来呢?”
虽知道这只是寻常的调笑话,但程素盈还是微窘,说不出话。
她知道云妤是在半真半假地抱怨她的告辞了。
说是小住,却也在云府流连十余日,如今程伯玉归来,也是她程素盈该从云府离去之日。
程素盈将程伯玉寄来的家书看了又看,与往常一样,未能在这铁血军人的书信上找到些许情
感。
但二夫人在家,她程素盈若不归家,总觉得心头有根刺,像是把最柔软的腹心献给敌人。
这怎么会是她允许的呢?
程素盈借着低首嗅花香的机会,迅速地瞟了一眼在一旁的云沉。
虽说新帝年幼时,太后垂帘听政,连带着女子的地位也高了起来,敢和朝堂男儿平起平坐,但在世家大族的心中,男女大防仍是重中之重。因此程素盈虽然可以与云家兄妹一同赏花、吟诗,但程素盈与云沉,并不敢有什么交流。
云沉在一旁虽未曾言语,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面上常常是带点温润的笑意的,可这时眉间却含着些许怅然。
他也舍不得她吗?
程素盈暗自藏起了一个笑。她的双颊微红,正看着花园中那一朵朵开得艳的绿菊,心中是灿烂的千阳,仿佛每一朵花之间都藏着一个太阳。
云沉这时转头,正与她痴痴的目光对在一起。
云沉勾起了一个笑:“妤儿说得是,既然云府沈府的误会解除了,我们之间的相处也没那么多顾虑。今后你要多来云府才是。”
其实说是误会全然解除,却也并非如此。云夫人虽在府中,但如今,却还是并未与程素盈相见。
程素盈也知云沉是在可以宽慰,也便不再言语。
云沉将一朵开得正好的海棠放在程素盈眼前,凝神将她细看:“牡丹虽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却太过端庄,失去了一份天然;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却太过浓艳;茉莉香气清雅,却有一副媚态,有‘花中小人’之称。我倒觉得,这海棠艳则艳矣,却又有一副傲骨。”
他绕开了程素盈接过花的手,直接将那花别在了她的鬓角:“我倒觉得,这花与你相称。”
这样的话,是程素盈前世常听的。那时她在云府自卑不已,他便用花作比,意在开解她。
但如今的场景,说这话,真是……
云沉见了程素盈低下去的头,想要再说话,忽然想起了几日前陈贵的所言,便不再言语,只是心头细细沉思几番。
程素盈半含羞意:“我就怕叨唠多了,云公子……和云妹妹嫌弃我呢。
这话倒有些撒娇的意味,见了云沉,程素盈只觉得心头有只小猫在挠,心无数次快要来蹦出来,却又被她强忍住了。
云沉的笑意缓缓荡漾开来,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紧紧就将她锁住:“我……与妤儿又怎会嫌弃呢?”
三人谈笑间,便又约好了下次再见的日子。
这一趟云府之行,在沈府掀起了波澜。
面上不显,可二夫人的动作在暗中还是频繁了起来。各方得脸的下人知晓缀锦阁与双喜堂的先前你死我活般的斗法,心中暗暗奇怪程素盈此时的隐忍。
双喜堂一派的人,或许都在暗自猜测——这沈府嫡女,是否在蛰伏,只待一击即中?
柳嬷嬷看向程素盈的目光,也多是惊讶与欣慰相交。
却只有程素盈自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