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讲述，沈椿像是陷入了某种无措的困境中，眉毛拧得很紧，眼底一扫懒散，不知在想什么，从伯都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长睫毛轻轻垂下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他伸出手，刚碰到沈椿的肩膀那人就受惊似的侧身躲开。
伯都的手虚落在半空，“你在想什么？”
“我…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额角渗出了汗，沈椿不以为然地伸手抹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的失神，就在伯都讲述的时候，后面的话语逐渐变得模糊，直至陷入沉默，眨眼之间的突然失真令他的意识不知所措，像是什么东西在瞄准他而来，意识本能地收紧保护宿主，等他清醒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躲开贴来的手掌。
“抱歉，我……”
“沈哥，有你的信诶。”
他没来得及说完，门口响起了方汀沭洪亮精神的声音，门锁落声而下，他穿着一身西装，左手夹着几封信，右手提着一大袋食物，在玄关踢掉鞋子，探过头，“沈哥，你……”看见端坐在沙发上的伯都，表情一愣，眼里满是诧异，“你……沈哥男朋友！”
“……”
“……？？”
沈椿一把冲过去，一巴掌拍在方汀沭脑袋上，“你说什么呢！”
“不是……”方汀沭委屈地摸了摸脑袋，又看了一眼伯都，视线来回在两人之间转换，“竹…竹哥不是说他是你男朋友嘛？”
沈椿挡在两人之间，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方汀沭，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道：“给我好好说话，他叫伯都，再叫错滚出去。”
方汀沭这回老实了，马上换了副笑脸，“伯都哥！”他大力朝他挥手打招呼，将食材扔到餐桌上往沙发那走去，“我们还没自我介绍呢，那天早上你走得太快了。我叫方汀沭！”他一刻也不停歇似的不停和伯都聊天，“我叫你什么好啊？伯都？伯都哥？还是伯哥？”
沈椿在检查食材，鼻尖哼了一声，“他可能比你还小呢。”
他拿过搁在桌上的信封，几封花花绿绿的封面堆叠在一起，看见熟悉的信戳时，他无声叹了口气，抽出来。
果然还是逃不过。
上面信戳印着工会的标志，看样子还是给他发了警告。
沈椿瞟了一眼困在沙发那的伯都，侧过身拆开信封，展开那封信纸，内容不再是之前熟悉的内容，而是更为严重的邀请。
他无奈地看完了内容，将信塞回信封里，将其塞进储物柜里。
那边的方汀沭还沉迷对伯都的好奇里，瞪大了眼，凑到伯都面前，视线热情黏人，“真的？我二十四了，伯哥比我还小吗？不过也对，这张脸确实比我年轻。”
伯都不习惯这样与别人长时间对视，而且有点怵这种自来熟的性格，默默拉开了些距离，回道：“大你一岁。”
“诶！真的是哥。”方汀沭胳膊压在沙发背上，扭头跟沈椿大声道：“伯哥他真的比我大诶。”
沈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朝他抬了抬下巴，“快点来啊，我们都饿了。”
自此方汀沭住进这里后，大部分的餐饮都是他负责的。别看他是个累死累活的上班人，在做家务方面还真厉害，下厨手艺不错，而且每次都能翻着花样准备新的饭菜，一开始沈椿还不习惯，毕竟自己更像是占了他的便宜。方汀沭让他不要放在心上，他自己住在这里总要做点什么才能安心点。
其实沈椿倒是好奇他怎么留这么久，方汀沭总是解释自己一个人怕，胆子小，而且他那栋房间确实离凶案现场只差一层，每天爬楼梯都怕，干脆赖在沈椿这里算了。
沈椿肯定不会留他住太久，告诉他可以出去住。
“沈哥也太狠心了吧。”方汀沭搅着碗里的米饭，听见他的提议后叹了口气，如同泄气的皮球似的耷拉下身子，“要不，我给你付房租，我什么都不求的，就能有人跟我住就行！”
沈椿实在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那你去外面找人合租搬出去啊。”而且这栋楼就是案发现场范围，要是怕还待在这里干嘛。
方汀沭委屈地垂下脑袋，“我这不是……磨合新的室友嘛。”
“……”
就他这个话痨性格，估计和谁都能一句话聊成朋友吧。沈椿懒得理他，伸长胳膊夹了几块肉送到身边的人碗里，伯都一直在听两人斗嘴，全程安安静静地吃着饭，见沈椿给他夹肉抬起眼。
“能吃吗？”沈椿问。
“而且我不求什么的，一直睡沙发也可以……”方汀沭还在努力挽留沈椿，听见他这句话啊了一声，疑惑地看向伯都，“饭菜不合口吗？”
伯都微微摇了下头，“可以，”先回答了沈椿的问题，又看向对面的方汀沭，认真道：“挺合口的。”
方汀沭怔怔地看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是，伯哥也太可爱了，表情也太认真了……”
“……”伯都看着对方笑弯的眼，无措地看向沈椿，一脸无辜，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沈椿也正好看向他，看见某哨兵眼里满是不解和无措，唇角抑不住上扬，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没事，他有病。”他解释一句，又加了点青菜给伯都。
等吃完饭，方汀沭非常自觉地承担了收拾的任务，伯都提出帮忙洗碗，戴着手套站在洗漱台那洗碗，视线下意识闯过一段距离，落在站在阳台那打电话的沈椿。
“嗯，我刚吃完，你呢？”沈椿指尖夹着一根烟，晚风徐徐拍打在他脸上，烟雾虚无缥缈地萦绕在他四周，远处下落的黄昏蓬勃漂亮，染红了四周聚集的云层。
“我还在所里，等会再吃。”何冰那边传来电脑敲打的声音。
离开圣所的时候，他给何冰发了信息，总觉得那份资料至关重要，可以从那里突破。何冰这次打来电话，应该是找到了什么方法，“我下午跟几个老师聊了聊这事，毕竟人型精神体很难见，接手的老师应该是有影响的。”她停了下，挪开听筒朝外头应了一声，过了会又重新说，“不少老师确实听说过任然这个名字，但是他们也没见过孩子几面，私下都说是孩子被秘密送去训练。”
“秘密训练？”沈椿低声重复着这句话，额间的碎发被风吹得挠搔着眼角，“哪个塔？”
“他们都不知道，应该是被送去有一段时间了，接手他的指导师说任然有时很少回圣所，大部分都在塔里度过的。”
这种秘密训练说简单些就是塔哨提前物色佣兵，可以向工会提出申请，提前招收哨向进入塔哨训练。
任然也是被提前签走了……
沈椿垂下头，咬了口咽，那边的何冰奇怪地喊了他一声，他才恍惚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问:“你还能拿到资料吗？”
“交给我。资料室的人我也有认识的，应该可以让她帮忙调个资料。”
“谢了。”
“你和我谁跟谁啊，有空再出来见个面啊。”
沈椿嗯了声，又跟她再次说了声谢谢，挂断电话时烟已经燃到了指尖，他抖落积堆的烟蒂，看着对面即将消失的光，最终垂下眼，调出何祯竹的电话，那头响了几声后很快接了起来。
“哎哟这谁啊，真难得。”
“何祯竹。”
那天静了几秒，很快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我需要一个律师。”
“啊？你要律师干什么，终于开窍投诉治疗塔了吗？”
沈椿摇了摇头，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说道:“你别贫嘴，我说认真的。我需要一个顶尖律师，你有认识的吗？”
“顶尖啊……”何祯竹重复着这两个词，又问:“什么方面顶尖的？”
沈椿嘴动了动，还出声，什么定西梗在喉咙里，一阵酸涩，埋入地平线的最后一缕强光猛地闪出最后的光芒，刺进了他的眼里。
他眨了下眼，哑着声回:“精神方面的。”
“精神力侵犯方面的顶级律师。”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