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多的路程，来时觉得漫长无边，现在却觉得时间太少，直到车子在公寓前缓缓停住，沈椿还是满脑子空白，坐在长椅上的人穿着宽松的棒球服，戴一顶压低的鸭舌帽，许是听到声响，低垂着的脑袋慢慢抬起来，遮住的一双眼越过萧瑟的冬日望进他眼里，卸下了防备。
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可真正看见了人，沈椿反倒不知道如何开口，走到伯都面前，笨拙德吐出一句：“你这几天去哪了？”
伯都低下头，搁在膝盖上的两只手被风吹得不见血色，沈椿只能看见他苍白的冒出些青碴的下巴，“回塔了，突然有任务。”他低声说一句，那把嗓音如同秋末枯枝，发出怪异的音调，沈椿注意到那双手微微颤动着，垂下眼，忽然说：“抬头。”
伯都不明所以地抬起眼。
沈椿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制抬起头，果然看见额角贴着创可贴，有一道抓伤从右边脸颊划到了耳后，泛着红丝，他提一口气，“怎么.......回事？”
伯都别扭地半抬着头，视线摇摇晃晃地落在别处，心虚似的嗡声道：“任务伤到的。”
他话音未落，沈椿已经抓住他的手拉着他起身往回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楼梯，伯都被他带着迈大了步子，手被紧紧攥着有些痛，但让他感到了一丝温暖。经过转角时，余光瞥见某人压着隐约怒气的侧脸，伯都弯了弯唇角，绽开一个淡然的笑。
这些天方汀沭把沙发当成了另一个小天地，毯子直接铺着没收起来。伯都看了看那块蜷成一团的毯子，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一会又转回头，动手把毯子扔到另一边，沈椿这时候提着家用医药箱从卧室里出来，脸上表情缓和了不少。
“方汀沭最近还住在这里，”他坐下来，翻开医药箱，挑给伯都一个眼神。
伯都看了眼箱子，“我已经上过药了。”
沈椿不吭声，将腕间的袖口卷起来推到小胳膊处，找出了棉签和碘酒，伯都知道自己躲不过，摘下帽子凑过去，撩起散落在额间的黑发，来之前他还特意放下头发遮住来着，“队医真的帮我处理好了。”他还在小声地嘟囔一句。
沈椿看向他，眉间隆起一道小褶皱，“脱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
来得急，伯都棒球服下只随意套了件大码卫衣，一撩起来就露出那把精瘦有料的腹肌，只是上面缠着不少绷带，腰窝那的止血棉隐约渗出红色，沈椿扫一眼，开口时感觉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手呢？”
伯都摇摇头，这回没敢隐瞒了，“手没事。”
沈椿轻不可查地舒口气，小心撕开那些绷带，看见那几道伤口原本的样貌后评论道：“庸医。”
几道伤口刚止住血，暗红的皮肉往外泛着，很容易留下一道疤痕，即使上了药，还是那么触目惊心。
“异种伤的？”
面前的人凑近来观察他的伤口，伯都不由自主地往后微仰，几乎能感受到喷在肌肤上那些浅绵的呼吸，有些痒，他嗯了声。
沈椿直起身，一条腿压在沙发上，拿过棉签和碘酒，涂在那些小伤口上，感受到棉签下的肌肤传来细微的颤动，他半抬起眼，像是诧异，“......怕疼？”
伯都偏开眼睛不回答，但是逐渐充血的脖颈和渐显红晕的颧骨出卖了他的沉默，沈椿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身强力壮”的哨兵原来怕疼。
对于哨兵，大约和大多数人的刻板印象一样，沈椿也觉得哨兵最不怕疼，他接手过的哨兵里确实还没有怕过疼的，即使伤到只剩一口气，大都死咬着牙不吭声，更别提在任务中只伤到皮毛的哨兵们，来医院还不情不愿。
原来，也有怕上药的哨兵。
安静的屋子里响起一声轻笑，伯都那张病态苍白的脸终于有了点颜色，像是一抹浅色的红霞，被眼前的有缘人收进眼底，“那我注意点。”话里有藏不住的笑意和无奈，伯都难堪地闭起眼，腹肌出有一道热气轻轻刮过，羽毛似的，挠得他心脏失重地狠狠一跳。
“别吹......”半晌，他悠悠转回视线，停在低垂着的黑色脑袋上，“痒。”
沈椿挑起一边眉，慵懒地对上他的眼，揶揄道：“你不是怕疼吗，给你吹吹会好点。”
伯都舔了舔干涩的下唇，“我又不是小孩......”
“但你比我小不是吗？”
“......”
“喊声哥来听听。”
“......你怎么就知道我比你小。”
“不是吗？我都三十了。”
看着某人眼角洋溢的笑意，伯都认输了，转移话题道：“我听说了，七楼的事。”
沈椿眼里的笑意退了下去，“对，应该是谋杀。”
“抱歉。”
“老原他还有家庭，前几年和他妻子离婚了，但是他很喜欢他的儿子。就是，不知道两人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伤心过度。”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伯都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件事还有些麻烦，你还记得我晕倒那天吗？”
伯都点了点头。
沈椿抬起头，温善的眼眸闪过一丝冷冽，“尸检表明他是在那天就死亡了，但是......”他恍惚想到什么，凑近了些，“那天你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
伯都想了会，微微摇摇头，“没有，那天根本没有什么不正常。”
“那天我被人袭击了精神网，很痛，我没抵挡住才晕过去的。”沈椿直起身，蹙起眉，有些出神地回想起那晚，“或许，凶手就是袭击我的人、”
伯都也直起身子，神色沉了下来，皱起眉头，良久才接着道：“你是说......凶手是哨向？”
除了哨向，哪还有能散发精神网的人，当然也有可能是指导师。但沈椿想起袭击精神网的强度和风格，更符合哨向的风格。
“我不确定。”沈椿找出一卷绷带，握了握，“其实还有些古怪，”他看向伯都，那双眼始终落在他的脸上，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沈椿忽的住了口，把到嘴边的话换成了别的意思：“算了，现在案子是警察全程接手。”
伯都只安静地盯着他，见他不说下去也没说什么，乖乖地由着他继续帮自己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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