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与君山上虽鬼气充沛，但位于山腰的这片湖内却灵气丰裕。我在此处落脚，每日打坐修炼，只是粗略将塍耳之前教过我的运转法力的方法沿周身不停运转，至半月余，除了小水妖偶尔带着一些不明生物来找我问各种奇怪的问题外，我倒是过得够清净。

这日我正闭目，小水妖忽的现身在我面前，怀中抱着两坛酒：“青玄，我托山上小妖从镇上带了两坛酒！”

我诧异间，她已将酒放在桌上。我问道：“为我带的？”

小水妖扬起笑容点头，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在双颊若隐若现。既是如此，我也不好推辞，佯装惊喜道：“多谢多谢，这些日子来没喝酒，也着实有些想念了！”

她凭空变出两片小荷叶来，做成碗状递给我。我摇首：“我不用这个，酒要大口喝才好！”

她似乎不解，我上前去抱起一个酒坛，摘掉酒塞子就着坛口往嘴里送。待到我一口喝足，再抬头间，小水妖已将手里的荷叶碗倒满：“我不会那样喝，婆婆说女孩子不管做什么都应当轻手慢脚，细水流长。”

她正待往唇边送，我心想这么个世事不谙的小姑娘，定是没喝过酒的，何必教她这样勉强自己？未及我考虑完全，她手中的酒碗已然到了我手里。我一口饮尽，笑道：“那你婆婆应是没告诉你，女孩子在别的男子面前不能轻易饮酒。”

“可是你不……”

“谢谢你今日的酒，这么两大坛够我喝上三五天了。”我将酒放好，回过身道，“这些日子叨扰，今日我原是想与你辞行的。”

她望着我，秋瞳中水波潋滟：“辞行？”

她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语气中带着哭腔，让我险些心软。可我一只无甚本事的鬼，无法回应她，也就只好装作看不懂，轻声道：“嗯，我大哥也该回来了，我需回去。”

她缓缓低下头，道：“哦。”

气氛有些凝重，我笑道：“不高兴了？我不会离开与君山，也还是会来寻你的。”

“我没有！我就是……有点不舍得……”她声音极轻，但我还是听得清楚。蓦地她抬起头道，“那你回去吧，记得……带上酒，我先去看婆婆。”

她像来时一般消失在我面前，我叹口气，仍是喝了半坛酒。

经此一遭，我也开心不起来，原是想叫小水妖送我上去，现下她跑了，我便只好又在这待一晚。我盘腿在床上坐好，闭上眼没多久就听见奇怪的声音。

“嘶嘶”，像是蛇的声音。

那东西离我越来越近，我凝神聚气，忽的打出一掌，睁开眼一看，四下无人。倏地一人凑上来，我一惊，下意识后退。

“我道是哪位让我家小水儿萌动了春心，还以为是个人物，今日一见，竟是个废物！”她字字如针，话里却没有什么错处。我只好硬着头皮道：“请问阁下是哪位？”

她冷哼一声，道：“我叫枫色，你与小水儿一样唤我婆婆便可。”

婆婆？眼前这女子面庞秀丽，皮肤细腻，看上去就如二八少女一般，叫婆婆可真是有些违和。不过……枫色……枫婆婆……怪道只教人称呼自己为婆婆，这名字取得可真是一言难尽啊！我忍住笑意，道：“原来你就是小水妖的婆婆，晚辈有眼无珠，望婆婆谅解。”

“行了，别给我打腔。”她一转身在桌旁，抄起那完好的酒坛子往口中倒。一口毕，她又将另外那半坛扔给我，道，“喝。”

……

“听说是你告诉小水儿我只是在休息，才让我逃过被活埋的命运。小水儿不懂的事情很多，每每找你答疑，她都能收获颇丰。包括她不懂事囚禁你的那段时间，你们朝夕相处也有一月多了，你既没有想方设法逃脱，也没有回头报复，是不是对小水儿有情？”

我正乖乖灌着酒，听到这终于是狠狠呛了一下。几声猛咳之后，我开口道：“婆婆，你误会了，我……”

她抬手打断我：“我就知道，你若真对她有情，怎么连个名字都不敢给她取？”

我无法反驳，只好放下酒坛，目光不知往哪儿放。

她又道：“我原是要杀你的，但念在你待小水儿还算不错，小水儿又实在喜欢你，我就将你送走。此后，别来了。”

我瞠目，看着她如何作答。只见她一手起落间，面前的风景换成了一片森林。

“这里你该还是熟悉的，我送你至此处，后会无期。”她说罢消失在原地，回头看着那片湖，我不禁有些感伤——此后怕是难再与那个单纯的小妖聊天了。

虽如此，我被枫色带至岸边，也与我计划相符。我动身往小路上行，总算是回了我初时的修炼洞口。

这洞口还留着塍耳设下的结界，因而我确定即便是塍耳未归，里头也无他人入驻。我大喜，直往前走。

“砰！”

“嗷呜！”我没防备，一头撞上了结界，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得，我忘了塍耳的结界，我也是进不去的。

正苦恼间，面前那肉眼可见的结界已然消失，一双黑靴倏地出现在我眼前。我抬头看去，不及大脑反应，身体便已扑上去：“大哥！”

熟悉而有力的手臂拍上我的背，塍耳虽仍是面无表情，语气却柔和许多：“我在这里已等了你两日，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寻你了。”

我拼命摇头，自他舍身为我挡住伤害后，我觉得自己越发依赖他：“我在朋友那里住了几日，想着大哥这几日该回来了，便也回来看看。”

我松开手，捕捉到他嘴角一瞬间的弧度，心情也不由得大好起来。

“进去吧，银铃也很想你。”我这才想起那片花海以及银铃仙子！

我匆忙往洞后走，对塍耳道：“大哥，我去修炼，你好生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