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学堂离寿安殿有些距离，许行和元泉每天结伴而行，上学起居都在一处，关系很自然地拉进了。

令许行惊讶的是，元泉虽然是皇子，从小千娇万宠地长大，性子却不像外表那样难相处。好些时候都显出一些少年人的单纯和稚气。

但是也容易生气，比如现在。

元泉长眉微拧，拉着脸道：“没见过风筝怎么了？你瞧不起本宫？”

许行和他相处这么多天，早已摸清他的脾气，这时候只要顺毛摸就好了，于是笑道：“殿下莫气，是我不会说话。风筝不过寻常小物，殿下想要，自然是唾手可得。”

元泉还是沉着脸，小小年纪，就爱摆出一副威严模来。许行心中好笑，一边又有些苦恼。

他凑近了些，元泉比这具身体小三岁，许行已是成年人的修长体态，元泉的头顶将将冒过他的鼻尖，许行一低头，就能碰到元泉头上的白玉冠：“殿下还在生气？”

他们离得太近了，元泉有些不自在的侧身，却没有躲开，只用那双猫儿似的碧绿眼瞳剔了他一眼。

许行被他看得一怔，突然福至心灵，击掌道：“比如我给殿下做一个风筝吧。”

元泉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一个笑影，立刻又被他抿住了，矜持道：“你想做就做吧。”

许行知道这是哄好了，但元泉也忒不坦诚了，于是故意做出为难地样子，道：“可这寒冬腊月，做了风筝也没法放呀，还是别……”

许行还没说完，就被元泉抓住了袖子，元泉此时也顾不得仪态了，瞪他一眼道：“你答应我的，不许反悔！”

“好好好——回去就做，就用院里的那些竹子，好不好？”许行拖长音调，见好就收，眼睛却还带着戏谑的笑意。

元泉知道这人在故意逗自己，正要发作，却想起什么，眯了眯眼，不紧不慢道：“今日就要开始习琴，昨日我教你的指法都会了吗？”

许行一听，脸立刻就垮了。

古代讲究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除了书和数，其他的他哪会啊！

好在皇子们都是从小教习这些的，于是他昨天央元泉给自己补一补课，以免今天上课两眼一抹黑。

只是临时抱佛脚，终究效果不太好。许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元泉见他这幅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也不计较被逗弄的事了，安慰道：“古琴授课先生并不严厉，考校也简单。”

他的语气淡下来：“只是父皇比较重视而已。”

嗯？许行顿时竖起耳朵，想知道为什么，元泉却不说话了。

只道：“你看着罢，父皇说不定今天也会来。”

“不，他一定会来。”

许行不知道元泉为什么这么肯定，但他的情绪很明显低落了下来。

许行暗自思忖，也许这和隐藏线索有关。

古琴上课的地点不在以往学堂，定在了离那不远处的一个湖心亭。亭上挂着白纱，湖风习习，白纱绕柱，点缀着周围的白梅，十分有意境。

但是，大冬天的，这么大的风，不冷吗？这么白的纱，不晦气吗？

许行看不懂，他大受震撼。你们为了追求风雅，都拼到这份上了吗？这可是个风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啊！

亭子里放着一个大屏风，将亭子分割成了两块空间。授课先生坐在屏风前，正襟危坐，神情严肃犹如上坟。

看来屏风后果然坐着皇上了。元泉垂头，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刚想示意许行，就看见许行他木着脸解下了自己的披风 。

元泉怔怔地看着许行将披风围在了他身上，低头给他系时带子，许行脸侧细小的绒毛都看得见，配上许行无瑕的脸颊，像一只白玉小桃，直教人猜测咬下去是什么感觉。

元泉错开了眼。

元泉身上本也有一件披风，此时再加一件，被围得像球一样。放在以往，他是万万不肯的，但现在，元泉只是轻声问他：“你不冷吗？”

许行把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响，自信道：“放心吧，我健壮如牛。”

元泉：“……”

他神色莫测地看着许行，突然笑出来，低头把毛领往脸上又拢了拢，低笑道：“你最好是。”

笑完，他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淡矜贵的模样，目不斜视道：“皇上在屏风后面，但是不要表现出来。”

许行给了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懂了，给皇帝最好的教室偷看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