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十四岁那年，刚上完小学的程岁刚失去了父亲，偏僻的北镇没有设立初中，家中唯一的亲人奶奶想要带她去寻找距离北镇好几千公里以外的南城的徐招娣。

　　徐招娣是程岁的母亲，七岁那年与父亲离了婚便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家，从此没有回来过。

　　程岁的父亲程博仁，生前是个画家，与传说中的也艺术家有所不同，程博仁很爱笑，在程岁还比较小的时候喜欢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边与她聊天边画画，他画的大部分都是风景画，或者说，除了一个女人，他画的都是风景画。

她小时候总是很纳闷，明明热衷于画风景画的父亲却画了很多人物像，起初她没有发现，后来才知道，父亲画的是同一个人，画像上的人是个女人，红唇白齿，白晢细嫩的脸蛋微微泛红，一双妩媚的丹凤眼犹如画龙点睛。

　　仔细一对比，程岁才发现，自己越长大，与画上的人越来越像，原来那个人不是谁，而是她的母亲，只不过，打她记事起她就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了。

从身穿校服再到婚纱着身，每一张脸都是如此想像。

　　程岁之所以能够认出是同一个人，是因为每一张脸上右眼皮下都有一颗淡淡的泪痣。　　

　　那应该就是徐招娣吧，那个她传说中的母亲。

她见过徐招娣的照片，是偷偷从父亲收藏的铁盒子里看到的。　　

　　父亲很爱她，却极少向她提起徐招娣的事情，她不知当初为何徐招娣会和父亲离婚，徐招娣算得上一个高雅淡漠的美人，而父亲俊逸清爽，即使已到中年，还是可以带有青春之息。

　　他们都说，他俩是天作之合，极少有摩擦，在一起的生活平静恬美，过上的是不少人羡慕不来的神仙生活，可曾经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最后还是曲终人散。

　　程岁遗传了徐招娣的大部分基因，她的右眼角边下也镶嵌着一颗细小的泪痣，与徐招娣不同的是，她拥有的不是一双丹凤眼而是一双伟大的杏眼。　　

　　听说，徐招娣已经重组家庭了，她嫁到了南城里地位与金钱都数一数二的陆家，当起了陆家小公子的后妈。

程博仁之所以很少向程岁提起徐招娣，许是怕她会想一些事情，他希望的，当然是他的女儿，离痛苦越来越远越好，至于那些事情，不想或许是更好的。

父亲曾问她，“咱们岁岁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呀？”

程岁望着天空呆呆地不说话，这孩子打小就不爱说话，长着一张标标志志的小脸蛋，许是遗传了徐招娣高冷淡漠的性格，每当想到这，程博仁就望向别处有意无意地苦笑一番，他深深爱着那个女人，而这个孩子留在他身边总是有那个女人的身影，就好像她一直在他身边，从未离去过，这样也挺好的。

程博仁被检查出是癌症的时候，程岁还在教室里写“给母亲的一封信”，接到消息的时候她放下笔飞奔向医院，什么写给母亲的一封信，她连个开头都写不好，或者说，她开头都还没写，父亲就病倒了，就好像她是注定写不到那封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