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昔日高大的男人躺在病床上输着药业,程岁小心翼翼地迈着小步走到他身边,看见他看到她之后微微的一笑,那一笑很温柔,仿佛是见到了她母亲,“岁岁,爸爸知道,瞒不住你了。”
一旁的奶奶在无声地哭泣着,老人可能是已经哭得没有泪可流了。
“很遗憾,没有陪你成年……妈妈离我们……其实并不远,我走以后……去……找妈妈吧……”
程博仁的气息很微弱了,奶奶说他一直瞒着程岁,一是不想让她担心,二是能减少她的痛苦多久就减少多久,毕竟自己一走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真心疼爱程岁的人或许只剩下她奶奶了,程岁默默地坐在病床旁,看见奶奶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许多,其实并不是那一夜,这几个月,时光都在慢慢残忍地染白她的头发,只是程岁脑子迟钝,连这都没有发现。
程博仁最后的那段时间,程岁没有再去上学,与奶奶一起,就好像照顾一个正常病人一样,就好像程博仁马上就会好的那样照顾自己的父亲,直到有一天,她走出病房门,看见奶奶正佝偻着背坐在病房门外的长椅上,布满皱纹的双手捂着脸,她走过去,轻轻开了开口,“那个女人呢?”
奶奶知道她指的是她的母亲。
“程岁,你是不是想见母亲?”
奶奶的声音沙哑,在微暗的灯光之下,更是一字一字地像刀一样割在了她心上,她别过头,语气生硬,“没有感情,何来思念?”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见到徐招娣的,自己自私点,哪怕是期待在父亲的葬礼上能够见到她,却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期待过那个女人,只是时间长了,期待也过期了。
程博仁是在一个月后的不久走的,程岁的生日刚过完没几天,他是含着笑离开的,说是自己做到了,程岁含着泪趴在那张病床上,前些日子她一直在祈祷着,程博仁能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多一些,有一天,程博仁慈祥地摸摸她的头,看了眼窗外飞过的麻雀,感慨道,“我们岁岁的生日就快到了呀,岁岁今年的生日礼物想要什么呢?”
那个时候刚好是初春,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程博仁的病情好像也好些了,他的心情不错,比平时多吃了一些饭,程岁的心情更是大好,坐在床沿,微微笑,“今年的愿望就是希望爸爸永远地留在我身边。”
程博仁愣了一愣,鼻子酸酸的,心疼地伸出手轻轻刮了刮女儿的鼻尖,“岁岁呀,这个愿望可能有些难。”
程岁孩子气般地叫了起来,有些小任性,“不,我说能实现就能实现,所以爸爸,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程博仁摸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的,心里却酸得不行,恨自己,为什么没办法陪女儿到他该陪到的年龄,自己遭的罪也是够多了,还要让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失去至亲之人。
“岁岁,爸爸努力陪你过完这个生日。”他能给的,只有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