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的菩提树抽了新条,翠生生的惹得满院生机。阿絮站在树下,抬着头望着这陪伴了她五年的菩提树。是的,五年时光一闪而过,这些年她蜗居在这皇城一隅,倒也安闲。只不过心里总是回想那些往事,令她始终无法平息。常慧法师说过若是心绪不宁时便抬头看看这菩提,菩提枝叶宽广可庇佑万民,也可为她遮风挡雨。
阿絮凝望良久,心虚仍久久不能平复,她不明白为何要与这死物寻求庇护。世人皆是眼盲心瞎,以为求神拜佛便能事事顺遂,青云直上。她在这困了五年,常慧法师平日只教她参禅悟道。当初只不过是偷偷藏了本墨子,常慧竟叫她抄了百遍经书,送往佛前供奉。
如今这经也抄了,佛也拜了,却始终没有神佛来渡她。让她困在这,如折了翼的鹰一般有心无力。
初春的风带着些寒意,令她回过神,见瑶曙拿着斗篷向她走来。
“如今虽说是春日里,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刺骨,姑娘何该注意些才是。”言罢动作轻柔的为她披上又蹲下身为她抚平裙角的褶皱。
阿絮理了理额间的碎发,随即笑了笑道:“如今后山的杏花都快落了,哪里就冷着了,就瑶曙你会夸张。”说完拉着瑶曙往房间走去。
瑶曙无奈摇头,如今姑娘快满十三,比寻常豆蔻年华的少女好似多了一分深沉,也是可怜。向她小小年纪失去双亲被扔在这佛寺中,幸而常慧法师时常照顾,不然就姑娘这身子骨早就去见先皇与皇后了,看着如今明眸善睐,清雅灵秀的姑娘便觉欣慰。也罢,如今外头不太平,在这清净之地呆着总好过去沾染那些是非。
“瑶曙,你楞在那里做什么?”
姑娘清脆的话语落入耳中,瑶曙回过神应道:“无事,只是在想昨日好像有许多官兵在后山巡逻,奇怪的很。”
“许是在抓什么人?无碍,让金露这些日子不要乱跑,他们寻不到人自会退去。”
“可是奴婢向寺里的小师傅打听了,不像是抓人,像是在寻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竟寻到这儿?”阿絮有些奇怪。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当时也不敢多问,打听了一下就回来了。”
“无事,咱们且听听动静。”
“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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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乾宁殿
早朝时分,大臣们身着朝服鱼贯而入,殿内烛火明亮,一派富丽堂皇之景。
一袭明黄色龙袍的梁楚恒高坐上首。眸色沉郁,眼角沟壑纵横,眼下的乌青显示着主人此时的疲惫,望着下首的众人,不禁怒意攀涌怒吼出声:“废物!朕让你们去寻那国玺,你们寻了整整五年。没有国玺,就不能调动南疆金卫。那可是十万精锐!如若不是有他们在,整个奉元就是骊国囊中之物。你们真是无能,朕就算是养条狗也比你们这帮酒囊饭袋好用些。”
皇帝一番话说得恼怒又刻薄,大臣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无人敢应。殿内沉默半晌,静的落针可闻。
丞相见此遂出列解围道:“回陛下,臣暗查良久,得知先帝自尽之前其贴身内侍李玉年便出宫,但无人知晓他去往何处,近日方得知李玉年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寒蝉寺附近,臣已派人寻找,在寒蝉寺后山脚下发现其尸体。但身上并无国玺。”
皇帝听闻沉思良久道:“寒蝉寺,朕竟然忘了那里好像关了先帝遗孤,朕本想着她是骊朝太后的外孙女,周皖又是那老太婆最疼爱的长女,以后如果有个万一也可为质子牵制骊朝太后。只是国玺丢失的那年,那丫头好像才七岁,先帝总不可能将如此重要之物交给一个女娃娃。”
“陛下所言不假,臣也认为先帝不会如此草率,只不过宁可信其有,便派人悄悄查访,只是那寒蝉寺主持常慧法师以郡主体弱多病且性格懦弱胆小不便见客为由将臣推拒,臣无能,还请陛下降罪。”
“无妨,朕自有方法查明。”言罢皇帝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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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安宫
太后慵懒的倚靠在贵妃榻上,虽已年逾六十却风韵犹存。涂着丹蔻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弄着怀中雪白的猫儿。忽听见殿外一阵脚步声,惊得猫儿低吟一声从怀中挣脱。
太后眉蹙了蹙,狭长的凤眸微睁,起身往殿外望去。见皇帝走来正色道:“皇帝刚下早朝便来寻哀家,可是有何急事?”
皇帝闻言微微一礼随即便道:“儿臣今日早朝方得知那失踪的国玺或许与那幽禁在寒蝉寺的先帝遗女有关。”
“可哀家记得当年那女娃娃不过七八岁,怎么可能藏匿那国玺?”
“儿臣派人去见那丫头,结果都被常慧法师拒之门外,那常慧深不可测,她背后又有骊朝撑腰,儿臣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皇帝是想让哀家去见见那丫头,试个深浅出来?” “母后英明,此事就劳烦母后。”皇帝心底沉郁稍减。
“皇帝莫要着急,国玺一事非同小可,也得从长计议。”太后沉思片刻又道:“那丫头好歹也是个郡主,参加个宫宴倒也寻常,正好下个月皇后要摆春宴,将她与那常慧一同请来,到时你再派人去寒蝉寺搜查一番,心中疑惑便可退去。”
皇帝听了太后的计划心中颇为赞同,此事暂定,自己也可清闲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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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阿絮的院子里一派悠哉安闲之景,瑶曙年岁长些坐在院中的小杌子上绣着一只浅碧色荷包,金露年纪小正好奇的趴在菩提树下看蚂蚁搬家,阿絮觉得有趣便与她一块儿俯身瞧的仔细。
忽听得门外一阵嘈杂,院中的姑娘们循声望去,门外人头攒动,人人神色慌张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金露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连忙拦住一位小沙弥问道:“敢问这位小师傅神色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沙弥见是金露,低了低脑袋小声道;“姑娘有所不知,今日晌午太后下了懿旨。为祈国运昌隆,明日要来寒蝉寺进香,眼下寺中来了好些人为着明日做些筹备。”
金露了然,遂打了记佛礼道谢。转身将此事告诉众人,阿絮听闻只觉奇怪,这太后要上香有的是皇家寺院,为何要舍近求远来这寒蝉寺,又想到最近常慧法师总是告诫她无事不要出寺,还有后山的巡逻官兵。顿时心觉不安,只怕是来者不善。
阿絮思忖良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心头有些烦躁。瑶曙金露见状看天色不早便拿来热水服侍姑娘睡下,阿絮心想也罢,不管太后明日是何目的,正所谓兵来将挡,多思无意,便听了两个丫鬟的话乖乖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