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张小娘不太买盛紘的账,很多时候连亲生女儿都不太管的,可以说是很有个性一贵妾。
不然林噙霜有的,张小娘全都有,诗词歌赋比后院甚至前院任何一个人都要六,策论也能写起来,六艺里面除了‘御’,没有不会的。
她年轻的时候啊,也是投壶击鞠打秋千样样玩的。
可自从家里出了事,张小娘整个人就变了。
她自己有时会和晴兰说些以前的事,却严禁身边的人讨论传话。
张小娘大概是不想让张家沦为府里的谈资。
这也让那些眼皮子浅的人,看轻了尔雅院。
盛府许多人也不太明白,盛紘为什么对尔雅院始终留有几分余地。
杜嬷嬷却道:“是啊,你小娘是这么说过。晴姐儿觉得是谁让我告诉你这些的呢。”
盛晴兰有些犹疑,虽然感觉有违那人的作风,但她只能想到一个人,“是我小娘吗?”
杜嬷嬷叹道:“不是你小娘,还有谁呢?旁人的话,嬷嬷可不应的。”
“其实有些话原也不该让嬷嬷来说,只是你小娘那个性子……对你好也不会说的。”
“晴姐啊,你要记着,你小娘她一直是念着你的,她也有为你打算,面上看到的,旁人说的,其实都未必对。”
盛晴兰一时沉默,就这么几个瞬间,她的心头已转了十七八个弯,小张氏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将张家的‘遗产’透露给自己?
张小娘是改变处事的想法了吗?
盛晴兰的脑子很乱,她不知道。
张家二房本就人丁单薄,远在黄龙府的便宜舅舅张云峤,因为遭遇家变,妻子难产,一尸两命的打击,至今没有续娶。
这样说的话,她会是文坛大佬醉墨学士唯一的外孙女。
前提是,便宜外祖父真有杜嬷嬷说的那么厉害。
盛晴兰决定再去多看点书,她便宜娘的小书房,有很多宝藏,偶尔还能翻到外祖父和人来往的书信小笺,或者字里行间的手写注解。
翠微打着扇子,在一旁服侍着七姑娘。
杜嬷嬷则去厨房给张小娘炖补汤。
她今年五十出头,能写会画,读过些书,厨艺与医理都懂得不少,毕竟曾在宫中历练好些年,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
药膳食补都有一手。
新鲜的猪心切半,细细地清除血块,处理干净了,又切片煎一煎,再烫一下,放点老山参须,再和枸杞、红枣、姜和葱白,慢慢炖煮开。
这么炖了约莫一个时辰,杜嬷嬷才盛出来,要给小张氏用。
到了小张氏的房间,她已放下了笔,没有再画画。
小张氏正靠在窗边,不断翻动着几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得都是蝇头小楷,她抿着唇,看的也十分认真。
杜嬷嬷悄悄地放下汤,不敢打扰她。
不知过了多久,小张氏才放下那几张纸,丢到火盆里烧干净了。
“这个月的邸报,就这么多内容吗?会不会……没要到全部。”
杜嬷嬷沉吟道:“上月的内容,也差不多是这几页吧,姑娘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咱们也是找人卖来的,商人重利,抄的人不尽心,遗漏了什么也是有的。”
小张氏不语,黄昏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却让她的肌肤显得格外的苍白,没有什么血色。
她的呼吸也很轻,很慢。
美人云鬓蓬松,而意态幽郁,犹带病色。
小张氏眉头微蹙,眉目之间难掩忧色,良久,她才开口说道:“是我想多了,应该是没有缺漏的。我巴不得想知道更多的事,这里却定是看不到的了。”
“姑娘,别多想了,外边的事儿,有大爷他们呢。”
杜嬷嬷担忧地望着她。
怨悠悠而香消玉沉……
只有她才知晓张淑雅现在的身体,究竟是怎么样的,伤了根基,又死了心,如今……就是在熬日子……
杜嬷嬷有时候都怕,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她带大的小姑娘就走了,走到她找不到的地方了。
相见稀,相忆久,眉浅澹烟如柳。垂翠幕,结同心,待郎熏绣衾。檐下燕,声声鸣,如哀泣
。文杏徒繁,美人愁绝。
张小娘才三十岁而已,可她的神情面容之间,便是这样憔悴,就像快要凋零了一般。
“我想知道的事,也不是为了张家,兄长是个立得住的,我不在也没有什么。我是在为晴姐儿打算,但凡有一个大人物还记着张家一点,还念着爹爹一些,肯庇护晴姐一二,我也就放心了。”
“她不是承嗣的长孙,不是能出仕的男儿,原也没那么多忌讳的。”
“那么多叔伯,姻亲,故旧,不能提携兄长,甚至不敢和允文多说一句话,在这小女孩子面前,总要生出些怜悯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