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雁十三有些错愕于初见的反驳,一直以来初见在他眼中都是乖巧的孩子的模样,就是之前初见回复了少年的模样在雁十三眼中也依旧是那个孩子一样的初见。
但现在仔细看看,这孩子的眼中多了坚强,也多了自己的想法,他在不知不觉间长大,却没有人注意他是何时长大的。
就如同,一夜之间,便判若两人。
初见:“生命从诞生到消亡,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我过去虽从未出过……系统管理所,但我也曾借着光屏,见证过许多生命的诞生与毁灭。主神大人和我见过的那些生命完全不一样,他对待一切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说的好听叫一视同仁。”
“而系统是主神大人亲手创造出的存在,可主神大人却从未对系统有一丝一毫的怜惜或者是厌弃的情绪,一旦违反了他创造的规定与秩序,就连是从一开始就陪伴在主神身边度过万年岁月的初识系统都能毫不留情的毁灭。主神大人却并未觉得他这样有什么不对。因为主神大人根本没有感情,在他眼中一切都只是他用来消遣漫长岁月的玩物,没什么区别。”
“也正是因为没区别,所以主神大人才能以“平等”这样粗暴的理由来对待生命与系统。出现在世间的一切都有存在的意义,但在主神大人眼中,一切都无所谓。他冷静、理智的看待一切,不对任何存在产生感情,简直冷酷到了极点。”
待初见说完,雁十三才笑着道:“原来你是这样看待主神的吗?初见?”
初见:“是的,我是这样看待主神大人的。”
雁十三摇摇头,笑着道:“初见,你或许认为这样的主神冷酷至极,但在我看来,这样的主神反而是温柔到了极点。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初见完全不理解雁十三为什么会认为这样的主神大人是温柔的。
雁十三将自己的想法对初见讲出:“主神是较之于人类及系统更为高等的存在,就如同人类是三维生物,而系统是以能量存在的比人类更高维度的存在。系统尚不能理解人类,而人类对系统也只有非常浅薄的认知。人类并不是什么厉害的存在,人类尚且连“人类”本身及存在都不能完全了解,更何况系统,更何况主神?”
“任何存在都有高一等的想法,比如人类对于除人类以外的生命都是带着践踏的意味及高高在上的姿态,认为它们是低等的存在,而人类则能主宰它们的生死。系统如何我不清楚,但在我看来,你们的主神真的是很温柔了。人类的存在并非太高等,就敢以践踏和高等的姿态肆意横行。而这位主神却只分对错分清,不分身份,都一视同仁。在我看来,这已经是很温柔了。”雁十三说:“人类看见蚂蚁,都是一脚踩死,不把它们的生命当回事。而对于主神来讲,人类也是蚂蚁,可他却不会像人类一样,这难道不温柔吗?”
“当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和理解方式。或许他这样的行为确实是冷酷至极,但同样也温柔至极。”
雁十三看着天边的余晖,天地间都因此滚上了一层猩红,带着几分惆怅的意味。
初见认为主神冷酷,谁不会这样认为。但是无论是谁,身边都会有一两个人陪着,并相互了解吧。
可主神没有,他生来即为神,与芸芸众生不同,无人敢轻视他,也同样无人敢亲近和了解他,所有的存在都言他冷酷,可又有谁教过这位主神要如何区别对待重要的和不重要的。所以他以冷漠的姿态,以一视同仁的姿态面对众生的称赞及唾骂。
说到底,主神也只是孤独的存在。
“雁哥儿,我们今晚吃什么?”里间传来薛沉吟的喊声。
雁十三闭上了眼睛,待再次睁开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和煦温和,“吟哥儿想吃什么?”
薛沉吟:“手擀面可以吗?”
“可以,再给你加两个蛋。”雁十三顺口道。
“谢谢雁哥儿!”薛沉吟高兴的声音传到了躲在房间里打掩护的源华耳中。
源华忙从房间里探出头:“小雨湖!我也要两个蛋!溏心的!”
“好。”雁十三回了他一声,便招呼薛沉吟跟他去厨房弄晚饭去了。
面得现揉,薛沉吟力气大,他来揉面,雁十三则负责炒臊子,打算做臊子面。两人不慌不忙的准备晚饭,动作都熟练的很。
源华如此金贵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进厨房干活,于是,源某人捏着一把翠竹画扇,懒懒的靠在院子里的老榕树下乘凉。顺带看着雁十三他们忙活做饭,免得这俩人背着他偷食!
源华好酒,想到这便开口问雁十三:“小雨湖,你家有酒吗?”
雁十三翻炒着铁锅里的臊子,闻言抬头,顺带擦了擦满脸的汗水,道:“酒吗?我家是有的!就在你站的老榕树压着一块石头的地方,有我阿爹前年亲手酿的梅花雪水酒,现在应该是可以开封了,你可以挖一坛尝尝。”
“梅花雪水酒?”源华从未喝过梅花酒,闻言好奇,连锄头都不拿,直接动手挖了起来。
一边挖一边与雁十三谈论这梅花雪水酒,“小雨湖,这梅花雪水酒你尝过吗?”
雁十三摇摇头,这酒他只从原主记忆中见过,“没尝过。且这酒才埋下两年多,父亲说满打满算三年份的梅花雪水酒味道最为醇正。以前家里来客人了,父亲都是用往年埋下的梅花雪水酒来招待的。”
“那你父亲为什么不每年都酿这酒埋下?这样不就每年都能喝了?”源华搞不明白这位雁先生是如何想的,便询问雁十三。
“父亲说,不是每年都有好梅花和好雪水,也不是每年的寒冬都一样寒冷。梅花雪水酒,梅花、雪水、温度缺一不可,所以父亲很少酿这酒的。”雁十三看着锅,回答源华的问题。
源华感叹:“想来是真好酒了!不然雁先生不会这么重视这酒,还埋得这样深。”
“你还是拿工具吧。”雁十三劝道:“这酒埋得深,足足在地下一尺八,你用手挖得挖到半夜。”
“你不早说!“源华跳脚,忙从院子角落找来一把生了铁锈的锄头,挖那惹人垂涎的梅花雪水酒。
“雁哥儿,我能尝尝那酒吗?”一直默不作声干活的薛沉吟突然开了口。
雁十三看了眼脸嫩的薛沉吟,想了想他才十二的年纪,正打算摇头打消他的念头时,源华开了口:“喝吧喝吧!男人就是要喝酒,不然算什么男人!小雨湖你也别说这小子小,你也才十四,大不了他多少。再说了,十二岁的男孩子了,在咱们……澶国都可以定亲了!你让他尝尝吧!”
雁十三听了源华的话,倒真的考虑起来了,薛沉吟将来是澶国的君王,虽然不清楚他能不能做到这个君王的位置,但好歹也有可能不是!就是他日后去参加乡试会试这些,都需要参加那些诗词歌赋酒宴什么的活动拉拢人才,提前练一练酒量也是好的,免得日后出丑。
想到这,雁十三便点头答应了,“不过,不许喝太多。”
见雁十三答应了,薛沉吟也松了一口气,笑着应道:“好!”
夕阳西下,月上柳梢头,雁十三方才做好一锅臊子面,薛沉吟和源华两人将桌子从屋子里搬了出来,摆好了碗筷与酒盏,借着月与星的光,在夜色深处里准备吃晚饭。
待源华准备拆封时,方才想起他曾听闻过这‘梅花雪水酒’,不过这并非是这酒的真名,只是民间人的别称,此酒真名‘寒梅醉’。
人世间总有些东西,是钱财买不来,权势招不来的,比如感情、时间、安康、寒梅醉等。
且这寒梅醉的酿法几乎失传于这世间,留下来的也是许多年前的老酿了。寒梅醉不是那么容易喝到的,除权皇权贵族外,无人饮得起这“寒梅醉”。源华多年前倒是曾有幸尝过那酒的一番滋味,毕生难忘。
寒梅醉的做工及其复杂精细,所用的原料也是非常挑剔的,得是极品中的极品才行!酿酒用的梅花要初开且颜色艳丽,香气远溢四方,所酿的泉水也须得是深山老林,黎明之时光照的树林间第一寸雪。
三年才能开一坛,三年开的寒梅醉被称为“初酒”,意思是这酒可以开坛了,但味道只能算上品,只能用来解解馋,不算是真的寒梅醉。三年只是寒梅醉的基本酿时,寒梅醉是时间越久味道越醇美的存在。
当年源华品的那一杯正好是三十年份的寒梅醉,闻者即醉,酒香似梅幽,溢满了整个府邸,酒香不散,在院子里飘了好几日才渐渐散去。
那段时间,不知道有多少好酒的老叟老妪和醉鬼跑到他府邸来问酒,连上面的某位也不顾形象微服私访跑到他的府邸腆着脸跟他要酒。但这等好东西他怎可能分与他人,当然是偷摸着喝尽了,一滴也不留。
想不到多年后,竟在这小村落见到了寒梅醉,倒也是意外之喜。
不过如今知晓寒梅醉酿法的人少之又少,据他所知这雁家不过是一普通的耕读世家,不过一直子嗣凋零,三脉单传。既能知这寒梅醉的酿法,想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五十年前华国的覆没,可是有不少余孽潜逃各国,指不定这莫名其妙来到菩提村定居的雁家就是余孽。还有这薛姓的小子,还有他那阿娘,走路身体习惯前倾,脚跟微踮,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言,低眉顺眼,语里带着敬词,教养礼仪规矩找不出一丝错漏,这是符国宫女的典型模样。
说不定这薛沉吟,是这宫女与那符国老皇帝一夜春宵得来的野种也说不准。
在雁十三与薛沉吟不知道的情况下,源华将他俩的隐藏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
用完饭,薛沉吟自觉的收拾好碗筷,雁十三丢给源华一块抹布,让他擦完桌子后把桌子搬进堂屋。源华想着事,本想拒绝,但雁十三轻飘飘一句“不干活就走”,瞬间就乖乖拎起抹布擦起桌子了。
不管是对雁十三的兴趣还是别的什么,就是那十来坛寒梅醉,他也不能走!
对于好酒之人来说,好酒等于命。至于那什么的任务,早做晚做哪个不是做,待他得到了雁十三的信任,把酒骗到手之后再做也不迟!
雁十三家里的几坛酒,成了留下源华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