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华是一个挺好养活的人,给什么吃什么,也不挑食,就是懒,不喜欢干活。但还算安分,整天跟在雁十三身后晃。
薛沉吟对源华有尊重,更多的是嫌弃。
“不早了,该去休息了。这么拼命,是一定要去参加明年的会试吗?”源华看着燃灯温习书本的雁十三,这样拼命的,值得吗?
“是。”雁十三手里捧着《论语》,实际却是在翻看这个世界少之又少的资料。。
“为什么?”源华拿过雁十三手里的书,每一页都有详细的注释和新的观点。字体颜筋柳骨,犹如劲松般坚韧。与雁十三那匠气有余,灵气稍显不足的楷字差距太大,想来应是那位才华横溢的雁林先生的字。
想到雁林,源华就忍不住叹息。这些人或许不清楚雁林是个怎样的人,但源华却很清楚这位雁林先生是怎样的一个人。
恭谦有礼、进退有度、如玉润泽,不与他人做口舌之争,一心做愿为百姓帝王之事多做考虑,一片赤诚之心待人,极重规矩却不迂腐守旧。无论是心性还是品性都无可挑剔,若非是能力太过出众,想来也是不会被人害死了。
“我等不了六年。”雁十三拿回书,道:“六年的时间,会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都会被消磨,我怕时间过去太久,就忘了父亲被人害死之后我的恨意。而我更不想加深这种恨意,那同样会让我痛苦纠结一生。我不想我的后半辈子,除了报仇外,没了其他活下去的理由,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源华一听雁十三这淡然的语气,心里顿时一揪,下意识说:“还有我啊!雨湖!我可以做你活下去的理由啊!”
“你?”雁十三抬眼看了源华一眼,笑道:“我要怎样才能信任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身边,且连名字都不知是真是假的你?与其让你成为我活下去的理由,还不如让薛沉吟这个我能信任的人成为我活下去的理由。”
“雨湖……”
“你不用怕的。”雁十三冲源华莞尔一笑,他说:“知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没那么重要,只是觉得,玩一个耗费时间与感情的试探游戏,有些假而已。你告诉我名字也好,不告诉也罢,那是你的自由。但这个游戏能坚持多久?而游戏结束那日,便是你我拔剑相向之时。所以,源华,你坚持住了。也要记住,接下来的日子,切忌假戏真做。”
话落,雁十三便关上了窗户,将倾泻天地间的那如水一般缠绵朦胧的月光与星辉隔绝出屋子里,唯余一盏油灯,在昏暗的房间里静静地燃烧。
“你该回去休息了。”雁十三将灯放于源华手中,上前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可以走了。
源华低垂着眼,没有再说话,端着灯听话的出了门,还没转身与雁十三告别,身后的门就已经关上了。
源华站在雁十三房间门口,月光与星辉从墙檐处泄出,一一倾洒在源华身上。他仰头看着天边的那一轮孤清的缺月,一时间心中有些迷茫。
他的最初的目的早已经在随雁十三回菩提村,及之后的这半个月来的生活消磨殆尽。他对雁十三虽算不上诚挚,但勉强也算真心。
而这所谓的游戏,却成了他的阻碍。
是了,这只是游戏,他还有任务没有完成,怎能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感情而耽误!
源华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才离去,待他离去之后,身后的房门也无声无息的打开,一身白色里衣披散着长发的雁十三赤着脚,目送源华离去。
“看来他是做出选择了。”雁十三看着天边的那一轮缺月,莞尔一笑。
“宿主大人知道源华会选哪一条路吗?”初见好奇的看着雁十三的笑容,想来应是知晓了这人选了一条让宿主大人满意的路,宿主大人才会如此愉悦吧。
“大概吧!”雁十三说:“接下来的日子,可就好玩了!”
“宿主大人你怎么这么兴奋啊?”初见只觉得自家宿主大人变化的方向越来越奇怪,也越来越像抖M了。
“每个人都只能活一次,他们恐惧死亡,所以他们会拼尽全力的寻一条活下去的路,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对我来说这里只是一个任务,结束了还会有下一个任务等着我,我并不恐惧死亡,但我也想有意思的活下去。”雁十三说:“日子怎样不是过,灿烈的过不比繁琐的过好?”
初见:“我以为宿主大人是喜欢平淡如水的生活的。”
“但久了不也无聊不是。”雁十三道:“我之前是怎么死的?”
初见掰着手指数道:“第一个世界是死于战场;第二个世界是旧伤复发而死;第三个世界也是死于战场;第四个世界是死于皇宫叛乱;第五个世界死于宫宴上谋杀君王的外族使臣手里;第六个世界为了保护男主死于刺杀男主的刺客手里。这个世界宿主大人你还没死呢!所以不知道。”
“你说这个世界我来个新奇的死法怎么样?”雁十三摸了摸下巴,分析道:“这是一个类似于战国春秋时期的时代,得死得天下人皆知才对得起这个轰轰烈烈的时代!”
“……那你想怎么死?”初见这下子是连敬语都不用了,他只知道在上个世界过去以后,他的宿主大人就变得不像以前的样子了!谁能还他一个宿主1.0他谢谢那人全家!
雁十三:“首先,原主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已覆没的晔国潜逃的皇族遗孤。其二,这天下人皆不知符国与晔国的君王本是同根而生的亲兄弟,只是各自为政,但符国皆以晔国为首。当年晔国强盛,另三国群起而攻之,符攻晔实则不得已而为之。”
“其三,符国先皇有命,符国君王须找到晔国流落在外的子嗣,他们本就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亲人在外受苦,我与薛沉吟是隔了两代的亲兄弟,也是唯一的晔国皇室后人。”
“其四,晔国待符国非常之好,曾数次派兵抵御外族与他国的进犯,在晔国正史中是有记载这些事迹,让符国人铭记当年晔国对符国的帮助。可以说,我的这一手牌说好也好,说坏也坏。但怎么打,只有我能决定。”
初见:“……你想怎么打?”
“我想在薛沉吟继位之时造反,然后在全国人民面前死在薛沉吟手中。”
此话一出,初见和雁十三都愣了,一人一系统都同一时间想起了上一个世界的秦觞溯。
不过初见想的是雁十三被秦觞溯毒害不浅,前一个世界暗示着怂恿梁修竹造反也就罢了,这个世界竟然想自个来造反,看来对秦觞溯皇族身份的恨意不浅啊!
而雁十三则是疑惑自己为什么想要造反,难道是那个秦觞溯太混账了?当了皇帝也不安分,惹得他想造反,上个世界没造成,这个世界想接着造?
一人一系统就这么陷入了沉思之中。
日子还是得接着过,只是无意间却比以往多了几分拘束。
薛沉吟很不喜欢源华这点雁十三是清楚的,但源华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一点薛沉吟无法否定,人家天赋好,连闯荡了快百年的雁十三都比不上,也只能说有的人天生就比寻常人多几分心眼,任常人再怎么修炼追赶都比不上。
用雁十三的话来说,源华就是心黑得都能漏水。
再来十个雁十三都比不赢一个源华心黑会算计。
但是同样的,十个源华也打不赢一个雁十三。
薛沉吟有习武的天赋,但是学习的时间太晚了点,却也算是刚好,十二岁根骨还未成,还有余地。
为了不让男主手无缚鸡之力的死在别人手中,雁十三从第二天起,开始了自己上个世界的习惯——日常调教熊孩子。
负重跑、扎马步这些都是小儿科,更多的是实战——当然是雁十三单方面完虐薛沉吟。然后多了个找事的源华,两个一起打。
源华到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从小在山野间长大的遗孤,不过十四的年岁,身上竟有这般强横的实力,连他拼尽全力都伤不了他一分。
他当然想不明白,经过上一个世界后,初见将雁十三获得的一部分积分拿来加持在雁十三体力值和武力值的板面上,再加上前几个世界累积的力量,源华就是再滚回去练个二十年都打不赢雁十三。
“雨湖,你怎么这么厉害?”源华趴在地上,毫无形象。
雁十三将十指掰的啪啪作响,嫌弃的撇了源华一眼,抬脚踢了踢这人的肩,道:“丢脸不丢脸?起来!”
“我不起!”源华竟耍起了赖皮,死不要脸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将雪白的衣服弄的脏兮兮的。
雁十三撇了一眼,道:“衣服脏了我可不帮你洗。”
“我自己洗!“源华噘着嘴,嘟囔着:“雨湖,你那个奇怪的身法是怎么回事啊?打哪儿学来的啊?可不可以教教我?”
雁十三眨巴眨巴他那双好看的眼睛,诚挚的看着扒着他裤腿的源华,慢悠悠的吐出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我们同床共枕这么久,雨湖你怎么能下了床就不认人呢!”源华跟个小姑娘一样捂着心口眼泪汪汪的瞅着雁十三,不过配着他那张轮廓分明的有些硬汉脸,看着不伦不类挺辣眼睛的。
雁十三默默移开眼,他觉得一个近九尺高的大男人趴在地上撒泼打滚眼泪汪汪扒人裤腿的样子甚至是挑战他的世界观。
且不论辣不辣眼睛这点,之前他那副‘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只配被爷踩在脚下’的样子与到现在这副“我很玻璃心,你不要对我那么残忍”的样子相比,真心是让人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这精分的也太可怕了吧!
还有他刚刚说的那番话是怎么回事?什么叫他下了床就不认人?他们什么时候同床共枕很久这件事他怎么不知道?
雁十三摸了摸下巴,瞅了源华这张俊朗的脸,觉得自己还是太温柔了!这张脸太有欺骗性了,还是揍成猪头的好!这样他就不敢再乱说话了!也没人会信他的胡言乱语了!
“源华你怎么不说话?害羞了吗?”源华见雁十三没反驳他,得寸进尺的往雁十三大腿上扒了扒,“还是说雨湖你被子玉每日给你暖床的行为贴心的感动了?”
雁十三:“……”
雁十三开始反思自己的过错,吾日三省吾身——
吾是不是给你脸了?你竟然敢得寸进尺!
吾是不是太心软了?你竟敢顺着吾的腿往上爬!
吾是不是该动手了?你竟敢挑战吾的底线借风而上!
英雄不应话多,改动手时就动手!
丢下地上进气少出气少的一滩玩意儿,雁十三浑身上下都舒坦的走开了。
果然,源华就是个抖M,直接动手比讲道理更适合对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