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那日,李如复如期进了洞房,当他掀开盖头时,我看见一双含笑的眼,他将盖头揭起,扔在了床上,笑道:“吴太医的女儿长得还算标致嘛。”
我没有搭话,这些年,除了谢衣,我从未接触过其他男子,我的心砰砰直跳,急促的呼吸声落在他凑近的脸上,他笑容更甚:“别紧张,都是夫妻了。”
我成为太子妃的第三天,父亲便升为了太医令,可没多少天,他就因病死在了宫中,而我,因新婚的缘故,未能参加他的葬礼,闻说谢衣在父亲的葬礼上哭了许久,我亦背着李如复偷偷哭了好几回,青栀站在我的身边,一直陪着我。
李如复待我极好,他不喜别人碰他的东西,唯独我碰,不会让他恼。我摔碎了他一个砚台,弄丢了他一块玉,还将他最喜欢的一支笔折断了。每每这时,他都会说:“蘅儿无事,我再叫他们去制。”
他还极喜欢丝帛裂开的声音,发现我总是轻而易举弄坏各种东西之后,他就总是派人呈上很多丝帛,让我撕碎给他听。
我心疼极了,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只有过年才能裁上一身衣裳,可他一点不在乎,他似乎有用不完的钱,穿不完的衣裳。我有时会傻傻地说道:“今天撕碎的丝帛,可以供我做六年新衣裳了。”
他只是笑着,第二天,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衣裳首饰送进我的南薰殿。
总之,李如复待我真真是极好的。
可我始终未开口问他,为何会娶我为太子妃。
在东宫的日子,吃穿不愁,无所事事,长此以往,未免有些乏味,李如复许是察觉了出来,便每天早朝完,从市井上带一些好玩的东西给我。什么糖画,竹蜻蜓,风筝。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拍手叫好,李如复在一旁温柔地笑道:“你小时候没玩过吗?”
“没有呢,小时候,我只会玩捉迷藏,我家又小,小到我都不知道躲哪里,谢衣......”说到“谢衣”二字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便住了口。
“那我陪你放会风筝吧。”
我与李如复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亲密到上朝之前就,他会轻轻地亲吻我的额头,对我道:“我很快就回来陪你玩。”
再后来,他会给我讲朝堂之事,讲宁王李如修如何拉帮结派挤兑他,讲皇上如何偏爱宁王。
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将头埋在我的怀里,眼泪浸透我的衣衫,他说:“我本是嫡子,出生三月被封太子,父皇将我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我母后是明德皇后,是三朝元老付学士的嫡长女......可是我母后被奸人所害......父皇的宠妃袁贵妃,干预朝政,背地里扶持宁王,父皇是非不分......我......”
他讲的这些,我一概不明白,我只能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头。
我空白的世界里,只有吴府那小小的天地,只有窗前的芭蕉,小院的玉兰。
只有东宫的四时风光,以及温柔的李如复。
那夜,他紧紧地抱着我,半夜一直痴痴地叫着母后,待到寅时,他的身子滚烫,我叫青栀去宫里请了太医。
那人来时,我正抱着李如复。
是谢衣。
他全程没看我一眼,只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比起在吴府的时候,他消瘦了好多。
他本是很俊俏的一个男子,可是跟李如复比起来,好像显得寡淡了。
谢衣不慌不忙地写着药房,遣青栀去宫中药房取药,随后,收好纸笔。他转身离去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和李如复的身上扫过,随后,他拱手俯身,道:“臣告退。”
谢衣走后,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新蕉被洗得碧绿,好似我出嫁那年。
我的泪水突然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想起吴府的小小天地,想起日复一日的孩童游戏,想起那些孤独的夜晚,偷偷落下的泪。
我过往的岁月,总是那么苍白又单调,它们摇曳在昏暗的烛火之中,透着说不尽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