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结发十年的太子妃,他登基后却只封我为贵妃。
他的新后,是当朝大将军刘执的嫡女,是他父皇的娴贵妃。他逼宫那夜,是刘执带着一万的兵马自乾门而入,直取了宁王的首级,逼得太上皇退了位。
消息传来东宫的时候,我正临窗剪烛,窗外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将芭蕉洗成碧玉。青栀破门而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太子妃娘娘,咱太子爷明日就登基为新帝了!”
有新帝,自然也有新后,原来,刘执的一万兵马,是以娶嫡女刘榕为代价而换来的。
刘榕为后,吴蘅为妃,文武百官无一人上奏。毕竟,刘家握着大梁半壁江山,而我,我不过是故去太医的独女罢了。
封后大典那日,我染了极重的风寒,宫里服侍的,只青栀一人。她站在我的身边,不停地落泪,而我,我的泪早已落尽。
以妻为妾,这耻辱,竟落在了我的头上。
十年,东宫的四季流转,日夜更替,无数个夜晚的临窗剪烛,终究是,大梦一场。
十年前,我正是豆蔻年华,我的父亲,是宫中的太医,他医者仁心,一生只为济世救人,我的娘亲去得早,父亲再没续弦,所以,家中除了我,再没兄弟姐妹。
父亲怕我孤单,在我六岁那年,带回来一个小小的男孩,他叫谢衣,原是一个小乞丐,父亲见他可怜,便收了他为徒,给我作伴。
我家府邸很小,连捉迷藏都经常找不到地方躲,我藏在柳树后,谢衣一下子就把我衣角抓住,然后笑盈盈道:“我抓住你了!”
每到这时,我就会耍赖,蹲在地上大哭道:“你作弊!你耍赖!”
然后,他就会背过身去,再让我藏起来。
就这样,我同他在小小的吴府中,追逐打闹了七年。曾经懵懂无知的孩童,已渐渐长成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
后来,我常想,倘若我嫁给谢衣,又会是怎样的一生呢?
十三岁生辰那日,谢衣赠了我一支檀木雕刻的发簪,簪头上雕着一只精致的小鲤鱼,可他看起来并不开心,我试探着问道:“哥哥怎么了?”
他飞速地抹了一下眼角,道:“阿蘅,我要是藏起来,你会找得到我吗?”
第二日,他真的藏了起来,府中三日无人,父亲和谢衣都没有再回来过,只有青栀站在我的床边,烛火越来越暗,我哭着起身,拿起剪刀剪着烛花,我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窗外的的雨水也沉默着流泪,将芭蕉洗成碧玉。
第五天,父亲回来了。
他带着那只陈旧的小药箱,神色疲惫,一见到我,他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父亲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那夜的月亮皎洁,秋雨刚过,风中还带着凉凉的泥土气息,昏黄的烛光摇曳,在父亲苍老的脸上,是说不尽的无奈与凄凉。
“谢衣,保下了袁贵妃的一对双生子,皇上将他留在了宫中。”这消息明显是好事,可是我却感觉不到父亲的欣喜。
“那......还有呢?”
父亲沉默,他细细地端详着我,良久,他才说:“皇上给你赐了婚,是当朝的太子李如复。”
皎皎明月好似在捉迷藏,在斑驳的云朵中穿行。
很久很久,烛火已经越来越暗,我点点头,自始至终,我都没要问父亲:“为何是我?”
而这个答案,直到后来我成了贵妃,才彻底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