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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跪雪地

碧落芳菲

萧时予笔直的跪在乾宁殿前。雪簌簌落下,在他的肩上越积越厚,直至鬓角也被染白。

福公公看不下去走了过来,心里叹了口气,怎么说也是陛下看着长大的孩子。

“世子,您这是何苦呢。陛下这会儿还顾不上您。一切水落石出后,陛下自然会解除疑虑。至于公主的事儿,只能等陛下消气了,好在这次没酿成大错。”

萧时予眼里一派清明。

“今日我一定要见到陛下。”

福公公见他执意,摇了摇头,重新回到了殿内。

萧时予跪在殿外,又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昨日到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他脑中隐约形成了一条线索。

昨夜萧时予和宝镜一同去了齐溪画舫,中途他离开去了西城,照原计划本该返程与宝镜会合,却在这时被他的侍卫找到,急疯了的殷十告诉他萧祁王在府中遇刺,现在消息是封锁住了,但府中乱作一团。萧时予当即吩咐其他几人拿着他的令牌前去画舫保护宝镜,然后随殷十迅速回府。

萧时予在寝殿内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止不住的怒意在翻涌。他的嘴紧抿成一条线,冷静的听管家汇报今夜的情况。王爷是在入睡时受到的行刺,对方人数不多但极有组织,训练有素,一部分人在千机阁制造出动静引开了府里的守卫。

千机阁藏有大量鹰甲军的军事机密,包括布兵图在内,一直有重兵把守。本以为对方是冲着此处而来,却不料真正的目标竟然是王爷,一时不查中了这调虎离山之计。据太医说,剑刺来时,王爷应当是凭借多年习武的直觉闪避开一寸,这才未着要害,但因伤及心肺出血过多至今仍昏迷。至于刺客,竟没有抓住一个活口。

听到没有大碍,萧时予的一颗心落了地,嘱咐太医好好看治。至于其他的事,都可以从长计议。

而就在此时,殷七、殷九走了进来。萧时予看着神色凝重的二人,直觉出了事。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开这个口,最后还是殷七心一横站了出来,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原来,二人到达牵丝湖时,齐溪画舫已经灰飞烟灭。官府的人在附近搜救,但因为发现的晚,几乎没有幸存下来的人,最后只打捞上零碎的船体残骸。

萧时予听完眼底猩红一片,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他不敢相信,他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宝镜就一个人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她那时,该有多害怕?多绝望?他们都该死。他也该死。他不愿去想最坏的可能,咽下了喉咙的血腥。在被一种毁天灭地的冲动击垮前,他下令派人进宫将宝镜失踪的事告诉陛下,然后带着全府的兵力挨家挨户的在城中搜寻。

直至子时,萧时予终于在逐沣楼找到了宝镜,她躺在床上无知无觉,就像睡着了一样。屋内的大夫看着一群闯入的兵卫,为首的那一人更是直接拿剑指着他的脖子,吓得他跪下战战兢兢交待,是一个蒙面女子请他来这里为一位姑娘医治,这位姑娘落了水,目前身子已经没有大碍,约莫明日就会转醒。

萧时予听完他的话才放下剑,缓缓走到床前,又不敢离她太近,怕把外面的寒气过给她。他用目光一遍遍摩梭着她的脸,炙热的眸光写满了懊悔、爱恋、心疼。他差点以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想到差点要失去她,萧时予面色沉得要滴出水。这次的幕后黑手就是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他一定会揪出藏在背后的那个人,让他付出代价。

萧时予留下几个信得过的侍卫在屋外看守,又派人传了消息给陛下,带着剩下的人回府,这次的事情很蹊跷,他还有很多要了解和处理的。

天将亮时,官府调查的通报出来了,共二百一十五人在这次画舫袭杀案中丧命,其中也包括了六位身居要职的朝中重臣。而在打捞船体残骸时,一同打捞上来的,还有刻着萧王府鹰甲军标志的箭矢!朝野震荡,遇害官员家眷纷纷请求陛下讨回公道,严惩萧王府。毕竟,鹰甲军向来有战无不胜的神话,“火箭”更是其独有的发明,不是轻易能仿造的。一时之间所有的矛头指向萧王府。

萧时予正是在这时进宫面圣的,他摸不清陛下的心思,年少时的兄弟情分到现在他不认为还能残存下几分。父王虽已不理朝中和军中事务,萧王府也安分守己,低调行事。但鹰甲军的存在毫无疑问还是令陛下心存芥蒂。这次无论是否为栽赃陷害,放在陛下眼里,都是一种无声的威胁。眼皮子下的公然挑衅,没有帝王能忍得下。

父王遇刺是真,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再加上这次出游是他提议的,中途又留了宝镜一人在船上离开,随即就出了事。所有的时间都恰巧赶在了一起,说是巧合都难。按照陛下多疑的性子。萧时予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次怕是难以善了。是谁想要置萧家于死地?不仅对鹰甲军如此了解,还算无遗策,手段通天?

“萧时予!”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从万千思绪中回过神,转头便看见少女披着火红的毛边斗篷,只露出巴掌大的脸,向他走来。他仿佛看到了雪地里盛开的红莲。雪还在下,周围的一切在他眼中渐渐模糊、褪色,唯有她是茫茫天地里唯一的色彩。

少女走近,歪着脑袋,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像狡黠的小狐狸。

萧时予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嘴角已经冻得发青,却露出了今日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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