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董科隐隐感觉有人在拍打自己。他努力睁开双眼,发现许多模糊的身影正围在自己身边,正是其他队员。看到队长醒来,所有队员都松了口气。
董科在队员的搀扶下慢慢地从地上站起,他解下碎掉一半的眼镜,细细打量了一遍周围的环境。
这个地方构造十分奇怪,大家犹如身处一个巨大的房间,柔和的月光透过头顶的裂缝照进里面。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四周出奇的安静。
哎,等等,董科突然想起,这个地方怎么和那个黑珠放出的图像如此相似?
难道,他找到了?
“大家都没事吧?”董科关心地问道。
“都没什么大碍。但是院长,我们有一个发现。”一名女队员紧张地说道。
“什么发现?”
她指向了一面最大的冰壁。
“我们刚才检查了一遍,其他三面都是石壁,可这面墙壁却很奇怪。它既不是冰层,也不是石层。“
董科半信半疑地走到这面墙前面,用手摸了摸。触感非常冰凉,但很干涩,也不粘手。
正当董科想进一步研究时,后面的队员开始叫喊,一双手将他拉离了那里。
只见这面奇怪的墙壁此时发出耀眼的亮光。墙壁的颜色越来越淡,犹如一片能够变色的玻璃。在场的人被这一幕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而那面墙壁,则越来越透明,最后化为无形。
它消失了!
在那面无形的墙壁背后,一扇巨大的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几个月前,山脚下方圆十几公里的村庄就已经全被疏散,村民只是被告知这里即将进行一场军事演习,政府会负责村民们所有饮食起居的费用。而来到这里的军人、科研人员、指挥领导都是从全国各地秘密调派,为了躲避卫星监测,运输活动专门放在晚上进行。士兵在附近24小时无间断巡逻,这个地方事实上已经处于一级戒备。
没有新闻报道,没有政府通告,没有任何痕迹,整个行动根本不被外界所知。在弄清楚这个大门的来历前,中央不想让这件事扰乱国家的社会经济发展。
层层警戒线和屏障后,便是密室和大门。
这是一个宽敞的人造石制密室,长20米,宽10米,呈南北方向落成。三面石壁围绕着那扇大门建成,一直延伸到在大门一侧则有一面神奇的玻璃状墙壁,经过测试,发现确实可以在实体和虚体之间转换。密室上部有一个长开口,当初队员们就是在那里掉进来的。房间内没有其他物品,除了那个用来控制玻璃壁的正方体。在东侧的那面墙壁上,有一个红色的,类似于英语字母“T”的图案。而经过科研人员对该标志的取样样本分析发现,图案上的元素是铜,而且已经有至少上万年的历史。
至于那个大门,和人们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它不大,褐色,长方形,三米高,勉强可以让一辆解放卡车通过。中间是一道笔直细长的门缝,从上面一直延伸到底部。门上没有其他把手或者装饰物。它没有影视作品里描绘所谓的星际文明产物那么庞大雄伟。相反,它不想让这个星球上的生命发现,尽量缩在这雪山深处。
大门还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任何靠近大门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被它散发出来的神秘气息吸引,陷入无边的回忆,情绪崩溃,如同跌入一个深不见底的记忆迷宫。没有人可以抵挡住这种侵袭,除非旁人将着魔的人拉离那里。想要靠近大门的人必须配戴防毒面罩才能抵御这种气息。
奇怪的是,明明是存在的事物,却没有任何仪器可以检测出来。科学家用尽了世界上最复杂、最精密的机器,都没有办法捕捉到这种气息的来源,更无法分析它的成分。
大门神奇的地方不止这一处。大门的组成材料是变态级的坚固,人们尝试过数百种办法,子弹、金刚钻、火烧、甚至微型炸弹,都无法对大门造成任何损伤,连颗粒物都无法提取。而其周边十米内的雪层也似乎受到大门力量的保护,无法融化,无法凿穿。
这让对大门的科研活动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所有人都感受到窒息般的压力。董科也一样,作为成分分析组的组长,任务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就在前几天,北京方面发来电报,通知前线准备迎接”客人“。这一段时间,前线已经收到数封这样的电报,总负责人也是接连换了好几个,估计上面也没预料到事情会如此棘手。
这一次,会是谁呢?
董科和往常一样,凌晨六点的闹钟一响,他就马上跳下床,一刻也不敢耽误。这天,洗漱时,他无意间瞥了眼镜子。
他停止了刷牙的动作,瞳孔放大,紧紧盯着镜子中的那个人。他看到一个满头白丝,眼睛充血,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他才发觉,从他发现黑珠到现在,这是第一次他这么认真观察自己。
他轻轻叹了口气。
但他不觉得疲惫,也不准备放弃。虽然他每天只睡4个小时,虽然他已经65岁了。
揭开帐篷的帘门,基地依然忙碌着。董科裹紧了风衣,马不停蹄地朝密室赶去。
为了更方便地进出和管理,军队将密室的一面墙壁拆除,换成了厚厚的钢板门,必须要通行证才能验证进入。
可董科在口袋里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通行证。这不可能,昨天自己明明把通行证放入上衣的口袋里,没有拿去其他地方。董科嘟囔着。
”怎么了,董老先生?“一旁站岗的士兵走过来关心问道。
”哦,就是我的通行证不见了,可能落在帐篷里了,我现在回去找找。“
”就这点小事呀,现在室外的温度有点低,冻着您老人家怎么办?还得靠你们这些读书人呢!不用麻烦了,我帮你开。通行证后面补办就行了。“说完,士兵就用自己的通行证替董科开了门。
”谢谢你,谢谢你!“董科礼貌地握了握士兵的手。
正当董科与士兵寒暄时,旁边正在巡逻的士兵像出了什么事情一样排好队形往基地门口跑去。后面密室里的下属也走了出来,个个向门口眺望。
”院长,新的负责人来了,您应该去看看。“
董科望向门口。一架军用直升机已经稳当地停好,机上下来了几个拿着大包小包的人,看不清面容。
门口挤满了人,大家都想看看新领导长什么样子,以及又带了什么新型设备过来。士兵持枪站在周围,神情严肃。
一名军官从飞机上踏步走下来,吩咐好拿着行李的人后,顿了顿身子,向大家敬了个军礼。
“各位辛苦了!我这次来,一是代表中央向大家表示崇高的敬意。如今正是咬牙攻关的非常时刻,希望大家再接再厉,早日取得突破,党和人民不会忘记你们的贡献!”
“第二,我还兼有一项重要的使命,就是将新的总负责人安全地送达昆仑山前线基地。让我们热烈欢迎何胜君同志!”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机舱里走出一个身影,那人微笑着和大家招手。在场的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刚才还热闹非凡的门口霎时鸦雀无声。
这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身穿明显大一号的旧式军服,头顶一个绿色贝雷帽,一看就是时间紧急临时打扮的。五官端正,看上去还算英俊。脸上白净净,和现场已经工作几个月的人被冻得晒得通红的粗糙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个子高高,身材略显单薄,仿佛随时都会被昆仑山脉的强风吹倒。
他腼腆地用食指推了推自己的方框眼镜,左手将帽子摘下来,右手放在胸口处,微笑着朝大家鞠了一躬。
原本沉默的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显然大家对这个年轻人和奇怪的西方礼仪感到极其不适应。
”大家好,我叫何胜君。你们都是我的前辈,以后叫我小何就行。初来乍到,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的个人情况。我1956年出生于香港,今年24岁,此前一直在英国的牛津学院攻读天体物理。就在去年,我全家都搬到了北京。别人可能会觉得我们很愚蠢,抛开香港优越的生活回到大陆。但在我们看来,中国始终是我们的家乡,我们回来就是要帮助家乡发展。所以大家不用提防我,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在为祖国的未来贡献自己的力量。“
”可能很多人第一眼看到我心里都会有很大的落差,这是正常的,毕竟无论是我的阅历还是年龄都表明我是远远没有资格来负责一个如此庞大的工程的。说实话,当我知道我将要承担这个责任时,我的内心十分煎熬,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但我最终还是接受了,不仅是出于专业的喜好,更是想到可以和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各个领域顶尖的前辈们一起合作,是一件幸福又幸运的事。我衷心希望,我们可以共同将这个大门攻破。以后还望大家多多包涵,给我多点耐心,谢谢,thankyou!“
何胜君再次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这次,他是双手抱拳。
围在旁边的人们的表情都由一开始的不信任转变成了微笑,纷纷鼓起掌来。
而站在不远处的董科,也被何胜君的讲话触动了。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可以成大事。
按何胜君的请求,基地并没有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他要立即开始工作。为了快速了解最新情况,他将所有组长和高级科研人员都找过来开紧急会议。
当董科拿着一大沓资料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何胜君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跑过来帮董科提资料。
董科有点受宠若惊,连忙表示不用,毕竟是最高负责人。
”哎,我是晚辈,应该的。而且您才是大人物呀!没有你们团队的发现,我们怎么可能有现在这一切呢!“何胜君一边主动领过一部分资料,一边恭敬地对董科说道。
”只不过是偶然而已,不敢夸这么大功劳。“董科口上谦虚地说着。
会议散后,何胜君主动邀请董科到他的办公室里聊聊天,他还有很多事要请教,董科欣然应允。
办公室里,何胜君请董科坐到沙发上,自己则去倒了满满一杯咖啡给客人。
”董院长,这是我从香港带过来的咖啡,给您尝尝。“何胜君将咖啡放在董科面前。”好好,谢谢。“董科拿起杯子喏了一口,但随即被苦的直咳嗽。
何胜君被吓了一跳,他慌忙递上纸巾,连声抱歉:”董院长,真的不好意思,我应该提醒你这咖啡的浓度的。我工作的时候就喜欢喝这么苦的,越苦人就越清醒。“
“人老了,喝不来年轻人的东西。”董科自嘲道。
何胜君在董科面前坐下,一脸认真地开口问道:”院长,我有一个问题需要请教您。据你所见,你觉得大门是谁的杰作呢?“
董科愣住了,他没想到负责人会问他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科学问题,我不敢随便下定论。“
何胜君笑着摆摆手。
”院长其实不必如此拘谨。我在英国格温特郡曾经碰到过一个小女孩,特别可爱活泼。那时,她家就挨着我住的地方,这个叫罗琳的女孩平时没事就来找我向我描述她的种种天马行空的幻想,想象力之丰富让我也自愧不如。我没有厌恶,相反我很喜欢她的故事。我从她的身上学到了一个道理,就是人之所以为人,不仅仅是智慧,更是因为我们拥有童真般的情感。特别是我们科学工作者,如果每天围着科学仪器转时寻不到出路时,但凡大胆地去推测,找不到灵感没问题,也可以锻炼锻炼头脑。我们现在对大门的研究没有思路,不妨大胆想象一下。”
董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来之前,查看了许多国内外的资料。昆仑山自古以来便是我们中国的圣山,这么多传说也许就和这个大门有关。再联系上你看到的人形生物,他们很可能是地球上的上古文明。”
说到这里,何胜君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稍抿了一口,眉头紧锁看着前方。
西部高原的星空总是格外璀璨。由于保密要求基地没有开亮灯,幽冷明晃的月光笼罩着整个基地,各种事物的投影在帐篷上形成一个个斑驳诡异的图案。
“这场任务肯定不会容易,后面可能会遭遇难以想象的阻力,甚至是生命危险。我们要做好准备。”
几百米开外,毫不起眼的山岩缝里,一个冒着红光的摄像头正悄然记录下基地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