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踏仙君松开抓着他头发的手,扬长而去,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好好的,说什么不该说的。
扫兴。
楚晚宁怎会不知提及师昧的后果。他被粗暴的对待惯了,偶尔一次被温情包裹,甚至会有些不适应。
他怕这温情会使自己沉沦,让自己陷入其中。
他要保持冷静。疼痛才能让人清醒,那他就每天痛一次,在这暗无天日深宫中独自高傲,独自理智。
但这真的有意义吗?
楚晚宁向后仰靠在床板上,露出秀颀的脖颈,风目微阖。
双眼一闭,又哪存在了世间?黑暗笼罩,身边事物皆化作鬼影作祟。那一桩桩,一件件的过往,在他脑海里翻涌。记忆中的那些人,哭了又笑,思绪也如海边的潮汐一般,涨了又退,一浪叠着一浪,压的他溺水一般,胸口发堵,喘不过气。
如果当初他舍了自己的性命,救下师昧,墨燃就不会恨他入骨,修炼禁术。薛掌门,王夫人,儒风七十二城,成千上万无辜的生灵,都不会死,都会好好的活着。
果然,还是他错了。以他一人一人的命换世间所有无辜惨死之人的性命,太划算不过。
终生为首,己为末。
他终究是没有做到。
可他忘了,他也只是个最为平凡的灵魂,他也需要被拯救。虽然他身为神木,可惜他活在凡尘,而不是生在天界。在这个昏天黑地的人世里,他根本无能为力。
人世间四万八千事,四万八千种纠纷。梦里尚且不能自主,黄泉下又几时算得清?
他轻叹一声,无意望向雕着花纹的木窗,太阳已经不知何时沉醉梦乡了,残阳艳影,照着房中孤芳自赏的人。
“楚宗师,”一个苍老中略有些沙哑的人声从门外响起,“您歇下了吗?”
“刘公,进来吧。”楚晚宁回了回神,坐直身子。
刘公端着药,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楚晚宁急忙将他扶起来,“刘公,您是宫里待我最好的人,以后你我二人不必太过拘束于礼节。”
“拘着些吧,拘着点好,以免以后在主子们面前忘了形,坏了规矩。”刘公苦笑道。
“宗师把药喝了吧,再怎么说也不能把自己的身体当儿戏,”他将药碗放在楚晚宁床头的木桌上,“人只有活着是最重要的。”
楚晚宁礼节性的点了点头。
“老奴有些话,自知逾矩,但还是想奉劝宗师,”刘公叹了口气,“楚宗师一身傲骨是老奴敬佩不已,但这宫内不比您之前居住的地方,是勾心斗角,卖友求荣之地。每个人只为自己的利益着想,随时随地会有人想要了你的性命。冰清玉洁自然是好,但在宫里,这就不是令人赞赏之词了。”
“我们这些下人,再怎么努力也不会让这个世道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刘公的目光垂了下来,“您也该看清局势了。”
顿了一会,楚晚宁说:“刘公,你说这世上有对错之分吗?”
“也许有吧,它只存在于人心最深的角落里,外面已经被利益包裹的密不透风了。一旦失足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若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地狱,天上和人间又怎会再作收留。
沉默半晌,刘公开口道:“那老奴便不叨扰宗师歇息了,老奴告退。”
走到门口,刘公停顿了一下,又回头说到:“老奴的下房离这不远,宗师有事唤我即可。”随后推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