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

他那刚刚突然亮起的眸子又一点点冷却，慢慢的拂开了我的手。

“何必，你可是又忘了？”

好生熟悉的话啊，可是他是谁呢？何必是谁呢？

“何必……是不是你喜欢的姑娘？”

他哑然，看着我，旋即一声轻笑。

“是。”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是，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我喜欢她。”

得，痴情汉和负心女的故事，如此老套的路子，听来听去，倒不由得让人心疼了。

我摆摆手，一脸认真。

“我说啊，你长得这么好看，那个没良心的家伙肯定后悔了。”

他蹙起了好看的眉，噗嗤笑出了声。

“说的是，那家伙确实是个没良心的。”

我低下头，试着逃避。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他在笑，我看着他的眸子都会难过，没来由的难过。

我告诉自己，这是个梦境，是我自己造出来的，都说梦是随着心的，那么严格来说我也不晓得自己会梦到什么。

可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次的梦那样的长，除了一座幽深竹屋，并没有其他东西。

我越来越想知道，这个梦里所显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在凡尘之中羁绊着我，一点点缠绕成我的心魔。

啊对了，除了竹屋，还有那个奇怪的家伙。

直到那天，他握着我的手，写他的名字。

一点，一竖，一横折，一笔一划勾勒间，是两个那么熟悉的字。

蜿蜿蜒蜒，缠缠绵绵。

轻轻敲打在心头。

可究竟是什么呢？

“阿柍……”他在唤我。

我曲指，抚上他的唇畔。

“嘘，你很吵。”

“你叫容瘦，我记得你。”

容，瘦，二十四画，他用了十年，教会了我写他的名字，换来了我记得他。

从懵懂无知到深入骨血。

“容瘦，你喜欢我？”

似是未料得我会如此问，他蹙了眉，看着我。

“可是容瘦，我曾经喜欢的人是我师傅，现在他死了，还是死在我手里。”

“你要是让我喜欢上你，哪天我不开心了，也连你一块儿解决了可怎么办？”

他苦笑着，叹了口气，他说何必，你这样，让我心疼。

我不语，他兀自低喃：

“何必，那个时候，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浑身是血，见了我，就倒在我身上。你说师傅，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你喜欢你的师傅，我知道。可想我素日心是有多狠的，但你环着我的脖子，师傅师傅的叫个没完，我就再没法子把你丢下了。”

末了，又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

“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就该把你捡回来，好让你祸害我的？”

我抬头，眼角带着哀愁的笑意。

“容瘦，你是魔，对不对？”

鬼魅魍魉，即便是妖魔，依旧有不可跨越的深渊。

何况，牡丹花妖本性是纯良，而魔是极恶。

他不说话，我继续道：

“容瘦，我的恨，也是你替我找来的，对不对？”

“容瘦，我不记得你，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一个没有爱的妖，又该怎么去爱呢？”

“容瘦，你若是不把恨找回来，我们就像以前那样，该多好。”

无欲无求无所牵挂，便也无思无忧无所畏惧。

他垂了眸，垂下他那么好看的眸子。四周云雾沌沌，牡丹花开的妖冶。

“何必，若没有恨，怎么去爱？所谓由爱生恨爱极必伤，注定了爱恨就是因果。”

我想让你爱我，就要让你恨他。

我的影子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我把脸扭到一边，拼命的使眼泪不要掉下来。

“容瘦，我们彼此辜负了。”

他转瞬间便消失，归隐在茫茫云雾之中。

后来，我问他，

容瘦，我为什么不记得你？

他说何必，

你喜欢我。

没有喜欢，却喜欢。

——伶兮【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