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按照惯例,天子参加学宫祭礼,若陛下膝下皇子有在学宫就学者,吟诵诗篇的那个人,必然要出自王族。
可惜,轩辕君烨膝下三子二女,轩辕煜睿师承轩辕王国前任第一女祭司姜嬣,未曾入学宫;而二子轩辕煜谦,已不在了,三子尚在襁褓。
往年吟诵诗篇这项事宜,由学宫学问第一人出任,可今年不同。
因为轩辕煜睿回来了。
他是王朝太子,帝位的第一继承人,文武兼修,如今军功赫赫,吟诵诗篇这样的事情,自是他来。
姜嬣想了想,道:“太子殿下相邀,实不敢拒。”
姜嬣对权没有任何执念,当然这并不代表她不能理解把权势、地位、面子、荣耀这些东西刻在骨子里的的人——她会尊重他们的这种仪式感,但也这并不代表他们是例外。换言之,这些东西于他们而言是权威的象征,是他们的“所拥有”,姜嬣会尊重,但也仅此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正如他们不会认可姜嬣一样,他们的价值观,姜嬣也不认同。
魔邪忍不住笑,这霸道性子,到底随了谁?
“那学生就恭候……”说着说着,轩辕煜睿卡壳了,他……不知道要恭候谁?
因为,他邀请的是,他的师尊。
可,轩辕王国,历来能参加学宫祭典的,除了学宫弟子、先生,再就是……祭司了。
可姜嬣……
不等轩辕煜睿想一个万全的理由,姜嬣便替他道:“我啊!我只是个唱祭的,今日来此,也只是想见一见轩辕的陛下。”
轩辕煜睿:“只是……见陛下?”
姜嬣:“是啊!有点话想同他说,顺便,拿回我遗留在轩辕的东西。”
轩辕煜睿忍不住道:“您从前说过,太重情义的人,往往活不长久,而且做不了帝王至尊。”可你现在呢,你又在做什么?
姜嬣:“可是,无情无情义的人又怎么配被人拥戴敬仰。”
至此,魔邪终于忍不住,闷笑出声。
轩辕煜睿怒横眉冷竖:“阁下笑什么?”
魔邪:“好笑罢了!”
轩辕煜睿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你……”
“本尊叱咤六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谬论。”魔邪侃侃而言,“本尊虽算不得什么好人,但能站在我面前的,本尊愿与之相识的,都有可取之处,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有情有义的才有人愿意搭理,无情无义的畜生无人理睬。风青奕就是,这货吧……虽然成日里疯疯癫癫,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但这货的赤诚忠心,你觉得你父王这样的人有吗?”
轩辕煜睿虽然在很多方面,不认同轩辕君烨的做法,但那是他的君父,是轩辕王国的君,怎容旁人诋毁。
可这人终究是姜嬣带来的,轩辕煜睿只好按耐下怒气,问姜嬣:“您身边的这个人,是……”
“我?”不等姜嬣说什么,魔邪忽地一笑,“就不能是仰慕轩辕国泰民安而来?”
“国泰民安?你从哪里听说的。”轩辕君烨倏尔眯起了眼。
从看到魔邪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善茬。
“她这里。”魔邪戳了戳姜嬣肩膀,道,“她从前,也在你们这里待过的,是她说,你们这儿,盛世清明,百姓安乐祥和。”
轩辕煜睿苦笑:“那是以前了。”
魔邪饶有兴趣地问他:“那现在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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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节:王畿风雨,笼中囚鸟
为了我们能好好地在这王城活下去,就只有牺牲你了。
更何况,这是你自愿的。
你自愿戴上枷锁,走进囚笼,可不是我,逼迫于你。
——顾锦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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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都是造孽啊!据宫里传,是那位前大祭司,她勾结妖孽,给我们带来了疫病。”
姜嬣:“……”
轩辕煜睿回头看着来人,又惊又怒。
来人身披雪锦,兜帽之下,容貌格外好看。
姜嬣看着将兜帽一点点摘下,露出已经完全张开,甚至有点妩媚惑人模样的女子,道:“顾锦汐?”
女人一笑,媚态尽显:“难为大祭司还记得小女,当真荣幸之至!”
姜嬣微微摇头,道:“我已不再任轩辕祭司。”
顾锦汐从善如流:“那好,忘忧宫主。”
顾锦汐说完,便盯着姜嬣,一点点地看她她,而后面露钦佩:奇迹啊!你居然还活着?
姜嬣面无表情:呵呵!我就应该挂了吗?
姜嬣蹙眉冷声:“锦妃娘娘不在宫中,来此做甚?”
“宫主好本事。”顾锦汐一点也不奇怪姜嬣会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只是不奇怪,才更令顾锦汐愤恨。
有些事情,再过多久,依然不会甘心。
顾锦汐恨姜嬣,恨她的虚伪无情,恨她的冷漠自私,如果当年,她求她的时候,姜嬣能够稍微软一点点心肠,能够稍稍动用一点点她的能力,她这些年也不至于在宫中处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她花了三年时间,她一点点爬上后宫高位,一点点把那些看不起她、看不起顾家、扬言顾家要倒台的人,一点点踩在脚下。
她终于有了子嗣。
她终于有了在后宫中可以和王后分庭抗礼的资本。
她也终于有了站在轩辕君烨面前挺直腰板的底气。
她终于可以母凭子贵,可以用孩子来保住顾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地位。
可是这些,远远不够。
她的孩子,尚在襁褓,可姜嬣的弟子,轩辕王国的第一继承人,王朝太子轩辕煜睿,他在外出征三年,今朝终于得胜回朝。
轩辕煜睿他有战场上立下的赫赫军功,有尊贵的太子身份,有权势煊赫的将军舅父,有根基稳固的母族。
而她的一双儿女,背后除了她这个年华日驰的母妃,便只有摇摇欲坠的顾氏一族。她和顾家能不能保这两个孩子,在险峻深宫活下来,都犹未可知。
她今日缠着轩辕君烨非要来此,也不只是大胜归来的轩辕王军,她是要来,找轩辕煜睿,求他的庇护。
可没想到,她居然,看见了姜嬣。
她原以为,姜嬣消失了,她自那夜进大理寺后就失踪了,可没想到,三年,不过短短三年,她竟然又回来了。
她恨极了了姜嬣,加上深宫里压抑太久了,所以有些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本宫前些日子刚生产完不久,陛下原是要我好好修养的,只不过,听闻王军大胜而归,锦汐也想来凑一凑这热闹,沾沾王军的喜气。”
此话一出,轩辕煜睿脸色难看至极。
王军得胜而归,的确是值得庆贺,但……看热闹这话,从一个深宫妇人口中说出,多少有点不太尊重了。
毕竟,将士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才为轩辕王国,守得江山太平。
而这些,在顾锦汐眼中,竟只是一件值得凑热闹的事。
姜嬣懒得跟顾锦汐费口舌,直接道:“轩辕君烨让你跟着南宫木晴出来,到底所为何事?”
顾锦汐:“陛下有道旨意,托本宫带给你。”
这可就是明目张胆的胡说八道了。
这几年,根本没人知道姜嬣在哪儿,无论是忘忧宫,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尘世间半点寻不到她的踪迹。
可以说,姜嬣这个人,从三年前那个夜晚,入了轩辕大理寺,就已经……不在了。
而如今,她归来,知晓的人,除了姜嬣自己,也就只有魔邪了。
可是姜嬣和魔邪一路上都走在一块,若非他动用了什么法术,泄露了姜嬣的行踪,否则,轩辕君烨怎么可能知道姜嬣在哪儿,又怎会下什么旨意。
顾锦汐又不傻,她当然知道这个理由怎么都不能令人信服,继而道:“这份圣旨,是三年前的,那时候,你没有接。”
姜嬣没说话,看了眼顾锦汐。
顾锦汐也不愿理她,不说话就当姜嬣默认了,然后捧着圣旨不情不愿地说完,而后将圣旨递给姜嬣。
姜嬣端端正正地站着,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更遑论接旨了。
倒是魔邪饶有兴趣地从顾锦汐手里接过,然后问姜嬣:“喏,给你的。”
姜嬣却不接,只冷漠转身,堪堪掩住狼狈,神情悲怆道:“够了!”
顾锦汐:“你……不接?”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亲自见识一下,还是难以置信。
姜嬣,你还是这般狂妄,这般自负。
可是,你毕竟离开三年了。
而今这王城安宁城已经不是当年的轩辕王城了,你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轩辕第一女祭司了。
更何况,作为轩辕君烨最宠爱的妃子,他的枕边人,她很清楚王国的主人,到底有多心狠手辣。
轩辕君烨,轩辕王国的至上王君,他可以为了暂时稳住天眼顾氏一族,给她王国上下独一无二的宠爱,可以让她在后宫有几近和王后平分秋色的权利地位;也可以在她有了子嗣后,一点点不动声色地瓦解顾氏一族在朝堂上的地位;更有甚,在她的孩子满月开天眼后,就寻了个由头,以祈福之名,将王相顾清逸外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