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能做帝王师尊的人，可不是什么花拳绣腿，她是有真才实学的。
可是啊，她这样的人，却明晃晃地在跟他，跟一国之主，说读书的重要性，可见……姜嬣国主陛下很不满。
由此可以推度出，他让轩辕煜睿代为转交的“课业”，姜嬣并没有看。
但她却对轩辕煜睿的课业，表示赞赏。
轩辕君烨心里很不爽。
凭什么？
比不过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人就算了，现在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比不过，这让他情何以堪？一国之主的面子，往哪儿放啊……
“姜嬣，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学乖一点。”轩辕君烨忍不住叹息，“你不要总是挑战我的耐心和底线好不好……”
姜嬣半点不领情:“姜嬣自知蠢笨不堪，学不会。”
看着轩辕君烨周身越来越低的气压，姜嬣堪堪开口:“国主陛下，姜嬣从没有说过喜欢你，也没有说过对不起，所以你现在要这样报复我吗？”
“轩辕王国是帝后同治的盛世王朝，轩辕王后与帝王同尊，但我姜嬣也不是你要杀便杀的。”
姜嬣神色肃穆清正:“轩辕君烨，我有我的准则公正，你轩辕的法则，并不能约束我。”这么多年，她一直颠沛流离，问心无愧不敢说，但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
轩辕君烨:“看啊！你从来都是那样天真。所有人都在长大，只有你还如儿时那般幼稚。”
因为不知，因为无知，所以姜嬣也有孩子身上的那股子天真与……残忍。
姜嬣这人虽然满心善意，但满是尖刺的外壳带久了，谁都会疏远，何况，她本就不善交际。所以给人一种天真无知的错觉，但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清醒。
姜嬣:“你说谎。”
轩辕君烨目不转睛看着她。
“你错了，你从来都没有见过少时的我，谈何觉得我天真？”就连她自己也不曾知道少时的自己是何模样，他这个认识她十几年活了也仅仅几十年的人谈何知道？扯皮撒谎也得有个底线，不能逮着个空子就胡说一气乱咬人啊。
“轩辕君烨，你觉得我天真？那你可真是天真！”姜嬣看着挺他，依旧是八风不动的模样，“我从来都不是好惹的。”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孤女，能在这个乱世混到如今这个位置，不可能纯白如纸。
姜嬣从来都不是喜欢算计的那种人，足够的聪明，让她不用工于心计也能看穿和及时躲避很多阴谋诡计，但却不够狡诈，足够可靠，却太过正直。
轩辕君烨一早就知道，姜嬣这人，从来都不是什么追逐天才脚步的普通人，她本身，就是天才啊，还是最顶尖的那种。
但他不能理解！姜嬣这个人，寡郁孤静到了极致，根本不会和人交流。这样的一个人，明明是、最不会讨好别人的那种人，怎么会……为了别人而主动开口？她连那个究竟存不存在都不知道，何谈喜欢？
轩辕君烨还是不够了解姜嬣。
她只是不愿意，不想，并不代表她不会，而且，她会学。
她不愿意卑躬屈膝，她也学不来讨好卖弄，但对于期许的人和事，她向来都是竭尽全力的。
姜嬣低声道:“别逼我，你不会想要见识我心狠手辣的一面的。”她不想威胁他，但这个善弄权术、心机深沉的帝王也太烦了，稍稍退让一点就得寸进尺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不放，她只能下狠手。
姜嬣以为，真正的爱人，绝不是口中的侃侃而谈，而是在长久相伴中，彼此爱护，舍得为对方牺牲，这才是真正的爱人。
且，为你成全，成全别人是至高的品德，是牺牲自我的最高境界，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大度与潇洒，是最痛彻的清醒与悟透。
轩辕君烨想要一柄听他话且锋利无比的傀儡利器，但姜嬣并不是轩辕王国的杀戮兵器。她不能如他所愿。
轩辕君烨:“为什么？”明明，他们才是最相熟的人。
姜嬣道:“我不想他难过！”她有喜欢的人，即使她现在不知道那个人在哪儿，也不会心觅他人。
从前她迟钝，一心只辅佐他，却不想这人……
这些日子很冷，雪如歌特地设计了七彩冰灯，夜晚一亮起来，整个王宫看起来都是五彩斑斓、灯火通明的。
轩辕君烨一直盯着姜嬣，冰光折射落下在她身上的时候，照得她半边脸如添玉华。
只是再精致到完美的轮廓，也抵不住岁月的痕迹，她额角的伤痕，长发遮不住，面纱掩不了。
她很年轻，少女的容貌，但是她浑身上下，半点看不出来十几岁少女的气息。实际上，除了这张脸能骗人，她的确是个“不知年方几何”的老妖怪。
只是，这老妖怪神色淡漠，淡若琉璃的瞳孔里面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姜嬣虽然清冷寡言，但架不住她长相好看，如果忽略她额头上的伤疤，再那么乖乖往那儿一站，有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清冷。
轩辕君烨想，姜嬣这个人啊，大抵就是那陈年清酿。闻了就会醉，尝不到，又心心念念想着。
得不到，放不下。
时隔这么多年再见到姜嬣本人，轩辕君烨总有种岁月回溯的错觉。就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姜嬣还是那个姜嬣，他还是原来的他。她现在的样貌几乎可以说是和从前一模一样，一样的面容，一样的性子，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过任何痕迹。
但这尘世漫长的年岁，到底还是改变了他。
初春的夜晚，风虽然温柔已俱，但总是带着些冬日爪牙的利刺，唯有星空，是长久温柔的，宁和的，闪烁着希望的光点。
他们在星光下，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轩辕君烨忍不住叹息:“其实，可以不遵守承诺的，你回来做什么？”
轩辕君烨亲册姜嬣为太子少师时，他曾亲眼目睹过这人的辉煌，也知晓其为人秉性。姜嬣如何，从轩辕煜睿身上就可以看出。
只是，如今流言再度四起，帝王对姜嬣好不容易放下的戒心又卷土重来。
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一个不可转圜的境地。
是啊，我回来做什么？姜嬣问自己。
是为了承诺吧！
姜嬣这人，从来都不会食言，冷静，可靠。
而且，从前姜嬣就预见，总有一天，他们会站在彼此对立面上，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或许……他们早就在很久以前分道扬镳了。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一个眼里尽是沉痛，一个眼里尽是淡漠。
几年的时间，让曾经姜嬣熟悉的人，变得面目全非。她已经快认不出王座上的那个人了。
太陌生了。
再见，恍如隔世。
权利，也许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吧！
“大祭司，你有不敢示人的往事吗？”终于，轩辕君烨要露出他的真实目的了！
姜嬣没见过变脸变得如此之快的人，呆了了，抿了抿唇，道:“有吧……”姜嬣说话的声音很轻，但看上去不悲不喜。
“我初见你那天……我……”轩辕君烨忽然就卡壳了，“我……当时看见你，我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所以啊，你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轩辕君烨在王国熬了这么多年，他什么没见过，算计人的心思，姜嬣是绝比不上的。
有时决定一段仇怨发展到什么程度的，不一定是伤害有多深，而是伤害能不能被抚平。
但有些弥补，其实更像伤害，也许，对方需要的，不是过分的弥补我，而是合适的距离。不远不近，彼此都不会过分尴尬的距离，不至于泄露心事，彼此也更容易接近更好交流沟通。你有你的心事，我有我的考量，我们却可以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聊天，这样就很好。
如今，轩辕君烨才明白，无论坐上轩辕帝位的是谁，她都不会留在轩辕。
她根本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加上这些年，他们之间，已经颇有嫌隙。根本不可能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
姜嬣:“可你并不知道，你所谓的这个完美之人，她一点也不完美。她甚至……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轩辕君烨认真道:“姜嬣，如果……如果没有歌儿，而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们……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
此话一出，紧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
在这沉默里，他居然嗅出点儿他哀怨来。.
轩辕君烨突然就有点怀念起从前敢当着群臣面和陛下理论的姜嬣了，起码，那时候，她看着是有人气儿的鲜活的，可现在，她的沉默，让人心疼。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忽然才意识到。
她已经没了在陛下面前肆意妄为的资本。
是他这些年痴心妄想，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和从前一样。
原来，最清醒的人，竟是身为局中人的姜嬣。
其实，在她离开轩辕王宫那天，姜嬣突然在想，她和轩辕君烨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