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法儿一直陪着你,但是……我一直都爱你。
不论我,在不在。
看着眼前的少年人,姜嬣忽然想说点什么。
江宸熙的的长相虽然精致,但却并不女气,反而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锋利硬朗,高贵而复古的花瓣唇平直下来,加之眉眼锋芒不收又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格外漠然又目中无人。
姜嬣很少跟人倾诉,此时想捡一个现成的也不太现实,因此对着寡言不笑的江宸熙,她只能挑拣一个看着最不会出错的说:“阿宸,你怕不是龙族吧?”
江宸熙点点头,声音温润:“嗯?”他低低笑了下,“那阿凝觉得我是什么?”
姜嬣歪着脑袋想了想这人风骚无比的模样,很是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你怕不是个狐狸精?”长这么勾人心魄的,她只见过他一个。
江宸熙闷声笑了会,大方道:“成吧!你说是就是吧!”你是小公主,你说什么都对。
姜嬣却听出了这其中的揶揄,瓮声瓮气地不满道:“诶?你这是在质疑我?”
“绝对没有!”江宸熙举起双手,摇着脑袋拒绝背这口巨大无比的黑锅,“天地可鉴,我何其无辜啊!”
姜嬣顿了下,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神颜,低缓着声音悠悠道:“那你怎么长这么好看?”
江宸熙气笑了:“你觉得我是妖孽?”
说完,他又忽觉心酸:她从前也很喜欢他这张脸的,幸好他这张脸还在,还能吸引到现在的她。
姜嬣摇摇头:“没有。”
江宸熙:“嗯?”
姜嬣实话实说:“就是……你真的长得很好看。”
姜嬣凑近了看了下,然后严肃无比地下了结论:“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好看的了。”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能让我心动的了。
江宸熙却道:“可这不是我本来的样子。”
姜嬣察觉到了他的顾虑,试探着问:“外表,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江宸熙:“……”她这是觉得我认为自己原本的模样不好看安慰我?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啊!
江宸熙无奈解释:“我的意思说,在你面前的,是我灵魂碎片的模样。”
这次,不等她问,他便乖乖说出原因:“我受到了诅咒,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姜嬣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这些年他从来不提自己的过去和遭遇,秉着尊重对方的原则,她也没问。
他们各自心照不宣,不谈过去,不问将来。就好像两个在寒冬里踽踽独行了很久的人一样,陌路相逢,然后抱在一起取暖,也仅仅只是取暖而已。
沉默了会儿,姜嬣唤:“江宸熙?”
江宸熙:“嗯?”
“就是,”姜嬣抿抿唇,踯躅了好久,她才扭头凑近了低声道,“你可以把不快乐分享给我。”这样,你的压力就会减轻一半儿了。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江宸熙愣了下,然后才道:“我没有不快乐。”
姜嬣狐疑看他,很明显不信。
江宸熙:“真的,没有不快乐。”
“和你重……在一块儿这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候了!”
只是,不知道这份快乐能持续多久……
我,还有多少时间……
阿凝,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不能说。
阿凝,江宸熙这个人要消失了。完完全全地消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希望你能记得我。
我想用这七年的陪伴,来照亮你余生的路。
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不是懦夫。
只是,有些事情,他没法儿阻止。
他只能拼尽全力,给她最好的——用现在的美好,来支撑她余生。
或许,我们要再见了,我亲爱的姑娘。
不可一世的六界神尊,早已在命运面前,被压弯了脊梁骨。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无法诉之于口的心里话。
雪山上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儿,簌簌落在道上,两人边往山上走,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看着默不作声的安静少年,姜嬣忽然轻声道:“江宸熙?”
少年似乎是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嗯?”
此刻的江宸熙,给人一种无端的慵懒而散漫的感觉。
姜嬣忽觉,这好像……才是真实的他。
过去的许多年里,他都是拘着的,紧绷着的,小心翼翼又……莫名疏远。
因为他的放松,姜嬣忽然就有了说出这些话的勇气,她说:“有时候我会觉得,好像很久之前,我们就认识。”
“你能明白吗?”那种,你看见这个人,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感觉。就好像,拥抱着自己曾经失去的东西。
没意料之外地,江宸熙选择了沉默。
其实,一直都这样。
每当姜嬣说起这个话题时,气氛都不是太好,江宸熙也比往常更沉默。
姜嬣问:“江宸熙,神……也会说谎骗人吗?”
江宸熙:“不知道!”
姜嬣诧异:“不知道?”
江宸熙说:“至少,我不会。”
看着身旁的女孩儿,江宸熙问:“你……要不要,许个愿?”
姜嬣笑:“许愿?”
江宸熙点点头。
姜嬣乐不可支:“阿宸,我是祭司啊!”
江宸熙:“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问的啊!
姜嬣:“阿宸,祭司,是替别人实现愿望的。”
江宸熙:“那我就来实现你的愿望,好不好?”
祭司祭天下万灵,守苍生命魂。你为世人祈福消灾,实现心愿,我为你实现愿望。
姜嬣看着眼前的少年人,久久缄默不言。
直到江宸熙拿出一盏孔明灯。
姜嬣瞬间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她问:“神明就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要把心愿寄托在孔明灯上!”
江宸熙似是被她的耿直惊到了,愣了半响,才收了灯,无奈笑道:“好吧,那你有什么愿望?”
姜嬣挑眉:“你会实现?”
江宸熙:“说来看看啊!”
过了好一会儿,姜嬣才道:“我希望战争永埋地底,英魂得以安息,幸运与希望永驻。”
江宸熙凝眉看了她许久,忽然淡声道:阿凝,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并不适合这里?”
这里,指轩辕,也指这个尘世。
她一直都与这个尘世,格格不入。
她在乎的是天下安危,守护的是六界生灵,她……一直都心怀天下。
她从来都不属于这里,这轩辕王国,于她,不过囚笼而已。
姜嬣看着忽然认真起来的少年,道:“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我并不属于这里。”
她顿了顿,指出问题所在:“可是……”
“我不知道。”她指了指自己,“我属于哪里?”
“我的家在哪儿?我并不知道。”她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除了常识本能外,真的一无所知。
她似乎格外丧气:“我只能呆在这里。”困于这里,无法离开。
江宸熙:“如果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你愿意同我回桃源吗?你我一同,长长久久不相离。
姜嬣问:“去哪儿?”
江宸熙:“任何想去的地方。”
姜嬣忽然觉得,这个人,比她想象得还要厉害,还要深不可测,还要遥不可及。
毕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样的底气,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轩辕王国高高在上的君主做不到,西天的佛陀、九天的灵神恐也做不到。
姜嬣是这样回答他的,她说:“彩云易散琉璃碎,这世间,大都好物不坚牢。”你许我长情一世,可是,我只是个平凡孤女,配不上你九天灵神;而未来,你也许,会许她人长情。
江宸熙,我这人太过贪心,宁可一世远观,你做我心中明月,也不想,你在我这里,变成另外一副我讨厌的模样……
飘雪很快落了薄薄一层,遮掩住了人行走过的痕迹。
山里万籁俱寂,只有雪落的沙沙声。就好像这个夜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姜嬣边走边说:“或许,不久到将来,会有人来找我麻烦。”
对此,江宸熙不可置否,静了一会儿,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你以前,并不会这样。”
姜嬣轻笑了下,似乎并不意外他提到“你以前”,所以,她端着闲聊的口吻,轻飘飘问:“哪样?”
江宸熙:“你以前,并不会在意旁人的看法。”谁找麻烦都不会特意放在心上。
江宸熙已经停了步伐,站在她身后,张开双臂虚笼着她,加上说话时的嗓音又低又沉,给人一种朦胧的亲昵感。
可是,姜嬣却只感觉到了哀伤:“可能……以前站的太高吧!”
江宸熙居然同意这说法,点点头:“嗯。”
她仰了仰脑袋,看着乌漆麻黑的夜空,道:“现在……这般不也很好?”
“嗯!”寡言到问题经常只回答一个字的江宸熙,说这话居然给人一种沉稳内敛的感觉。
姜嬣问:“说说吧!你觉得,以前的我,是个怎样的人?”江宸熙,在你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怎样完美到无可挑剔呢?
江宸熙毫不犹豫:“聪明,勇敢,热情,充满活力,而且很爱笑,是那种所有人都会喜欢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