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嬣这些年虽不在朝堂，但她也没闲着，平日里干的都是些利民生的事。垦荒田，修水利，造大桥，种树木……
平日里有空了当个入世医者治病救人，或是打击贪官污吏救济百姓……
轩辕煜谦听完，愣在当场。心里不是滋味儿，嘴里更是半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他明白端沐熙宁是什么意思:以姜嬣的才能，做王位上的领导者绰绰有余，只不过，是她自己主动选择成为了引导者，选择了退居幕后。她不是做不来领导者，相反地，她只是更喜欢自由，她骨子里是温柔而浪漫的，所以她才选择成为了引导者。比起高高在上的掌权人，她更喜欢亲近民众罢了……
小姑娘知道轩辕煜谦是能听见的:“无能的人才必须通过放弃来自保，但她并不需要。当年陛下用我来威胁她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是只有那一种选择。”
姜嬣这些年忙忙碌碌，参与过很多事情，但几乎每一件都在功成后身退，还是片叶不沾身的那种，颇有股世外高人的意味。
事实上，她的确很有才华能力，但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柔弱女子如此锋芒毕露，承受的非议与压力可想而知。她适当提点、主动参与、事成后功成身退安静离开，这才是对她而言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端沐熙宁:“她留在轩辕，是为了轩辕的江山百姓，而不是为了某个人或是某个位置。”
“她虽有能力，但她只是一个人。一个人，成不了千万人的事。”
“千万人的事，她用了这些年来践行。”
“她对轩辕，问心无愧。”
轩辕煜谦:“我……她……”听完这些，他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
小姑娘:“同你说这些，只是我觉得你需要知道。”年龄并不能代表什么，有人大器晚成，就有人聪慧早熟，轩辕煜谦自是后者中的佼佼者。
“而知道这些，并不是要你那微不足道的愧疚或是感恩……”
端沐熙宁:“愿你有来日方长。”
“借你吉言。”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公平正义，在直面过生死存亡的残酷后，他忽然就释然了。他才几岁啊，就已生了过尽千帆的心境。
只有真的接近和认识姜嬣的人才会知道，这个人和传言真的完全没有共同点。虽然她看上去冷漠高傲，难以接近，实际上，她也确实难以接近。但这并不妨碍这个人骨子里极致的善良。
超然物外的她，比他所认识的任何人都沉稳可靠。他相信，他有未来。因为，姜嬣。
端沐熙宁:“好好活着就成了。”
“不用担心她。”
“她有人陪着。”
轩辕煜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就是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少年？”
小姑娘话一出，轩辕煜谦一下子就想到了一直跟在姜嬣身边的少年人。看着孤傲孑然、寡言少语，但他的存在感绝对不弱。至少，在光芒万丈的轩辕大祭司的衬托下，他依旧有着独属于他自己的锋芒。
“是，多亏了他。”小姑娘语带庆幸，“这些年，他一直陪在阿嬣身边。”
同时，小姑娘还庆幸的有江宸熙身体状况不太好——这并不是诅咒或是什么。而是，因为江宸熙，因为他未愈的旧伤，姜嬣多了些待在忘忧宫的时间，她可以借着这个缓冲一下，不必那样拼命。
可是啊……
江宸熙，今夜，你和姜嬣，还回来吗？
其实，自从忘忧宫里来了其他住客后，小姑娘就没再要求姜嬣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了。
毕竟，这么多孩子呢，姜嬣也不能偏心地太厉害，这样会伤害别的小孩儿的。
但姜嬣这个人，她向来都按自己的标准来走，别人不管有什么理由她都能找到理来让人闭嘴，然后依旧我行我素，总之就非常任性+固执的一个人。
后来，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江宸熙也看不下去了，只好取代了姜嬣的位置。
让小姑娘惊喜的是，江宸熙这个人，看上去矜贵卓然、高冷又寡言。但讲起故事来竟然还不错。
至少，江宸熙给她讲的故事，每一个都很有意思，而且从来都不带重复的。
他的故事本身并不多么搞笑或是幼稚，但就是莫名吸引人，就好像这些并不是什么编出来哄小孩儿的话本，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她后来其实也曾问过江宸熙，也从他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多年以后，小姑娘才明白，江宸熙给她讲的。
是他的过去。
是属于六界至尊、传说之神的，那些流传千古却从未被人证实和窥破的过去。
并不是她的错觉，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江宸熙就好像一个揣着密保的人，他心事重重却又无法跟任何人言说，只能把他过去的二十几万年用故事来讲给一个小姑娘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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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风起王畿-眼前人，心上人
你才是光明女神啊！
我身上有光，那是因为你曾经照亮了我。
——江宸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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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嬣盯着轩辕煜谦远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轻声道:“阿宸？”
“我在的。”少年从她身后走出，几步上前，和她肩并着肩。
姜嬣扭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毫无征兆地上前拥抱住了他，一股子凉透心的冰寒之气径直扑面而来，细嗅可闻见她身上那股子纯粹的草木花香的气息。
江宸熙忽然就愣住了。
她靠近的瞬间，他下意识地伸手环抱住她，这人被寒气浸染，像纸人一样差极的身子骨单薄无比，他都不敢用力，怕是稍不注意这脆弱的瓷娃娃就会碎了。
这……似乎是姜嬣第一次主动亲近人。
平日里，除了小姑娘端沐熙宁，就算是江宸熙，也不可能靠近她。如今，她却是主动上前。
明明是个分外亲近的动作，却让江宸熙难过不已。
这个人总是这样，平日里寡郁孤静，鲜少有像现在这样情绪浓烈而直白地展露在人前的时候。她安静到以至于让他险些忘记眼前这个脆弱苍白的女孩子，在久远千年前，她生命的所有时光里，她也曾经是被人捧在掌心儿里的小公主啊！
这个女孩儿是他带回家亲手养大的啊！
他是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可是，他们就是那么一千年不见，这一切就都变了。
这些年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是经历了多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有多少年没拥抱过这个人了？
江宸熙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因为这个时间，长久到他都快忘记了。
忘记了他们多少年不曾一处，忘记了他原本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拥抱她的人，也忘记了……现在的他，不配。
从他不再是他，从神氏龙烨不再单纯是神氏龙烨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拥抱这个人的资格了……
江宸熙第一次在她面前感到了手足无措以及这几十万都没有察觉到的……自卑。
姜嬣脑袋搁在他肩窝，声音模糊:“阿宸，你身上，有光的味道。”很温暖，很舒心，很让人留恋不舍，很……熟悉。
江宸熙想摸她发顶的手突然就僵在了半空中。
如果姜嬣此刻抬头，就能发现这人盯着她的眼眶是通红的，带着让人触目惊心的浓烈悲伤。
江宸熙没动，就那样任她抱着。
他鼻头发酸地想:你才是光明女神啊！
我身上有光，那是因为你曾经照亮了我。
江宸熙突然就很庆幸，庆幸自己身上还有曾经光芒的余晖，能给怀里这人温暖，能稍稍慰藉一下他们这处于深渊漩涡里的小可怜。。
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们重逢这么多年，江宸熙第一次发现她还是和从前很像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这人才是乖顺的，毫无棱角锋芒的。
有人期盼明天，有人期许未来，明天和未来都在轮回中有了光芒。
而他们，能抓住的只有眼前那渺小的一点点星光。借星光一点，看清彼此模样。
抱了一会儿，姜嬣才退开，闷声开口:“真是抱歉，让你看到这样糟糕的我。”
江宸熙摇摇头:“没关系的。”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姜嬣缄默不言。
江宸熙望着姜嬣良久，轻阖了下眼眸，才轻声道:“你才是我的光。”阿凝，你不仅是这六界这天下的光明女战神，更是我一个人的光啊！
“你是我，最珍贵的人。”终究，这句相隔千年后的心声，也只留在了唇边，化作气音，声声萦绕，经久不散。
他不是不太会说话的人，而是他向来寡言，从前，他身边的姑娘温暖明媚，一直都在说；而今，他快要守不住自己了。
这些年他在开始转变，他学着话多起来，他希望，她能在他走后，适应另一个话并不算很少的人。
阿凝，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论你知不知道，我也依然会信守承诺。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阿凝，我这辈子无法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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