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地,似是被传染,姜嬣突然间也悲伤起来,不能自抑。
这个人,他究竟是谁?
他……接近她,有什么目的?
你是谁,我是谁?
没有回答,也得不到回答。
看着眼前眸光澄澈,毫不设防的女孩儿,少年忽然开口:“我……可能需要你拉我一把。”
嗯?姜嬣一惊。起不来?伤太重了吗?果然是她迟钝了,这个天气,躺地上半天不动,要么是无能为力起来,要么就是傻子。
下意识地,姜嬣伸出右手她:“给!”
很意外地,少年看了眼她垂着的左手。
“谢……谢谢!”少年的眼眸里,流动着异常好看的色彩,可惜,姜嬣没有看见。
曾几何时,姜嬣也有令人神魂颠倒的风姿。
只是,她记不得了。
便也不知道,此刻她这般苍白羸弱的狼狈模样,落在少年眼中,多让人心疼。
两人都是伤号,半斤八两,姜嬣去拽银龙少年,谁知,人没拽动,反倒把自己也给摔地上了。
挣扎再三,姜嬣终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根本没可能靠着自己把这重伤濒危的少年给拽起来,于是决定再度问询:“你是刚才的银色小龙吗?”
少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见少年不答,姜嬣便问:“如果是的话,你能变回去吗?就是你刚才的本体?”
姜嬣有些无地自容:“那个,我……
她稍稍撇过头,声音很轻:“能力有限,拽不动你,万一再把伤口给扯着了怎么办?”
银龙少年:“……”
“你这样我没办法,你……变回去?这样……”
“这样我还有法子扛你回去。”
少年似是无语了,半天没答话。
姜嬣锲而不舍:“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你受伤的鳞片处我先给你处理一下,可好?”
许是因为虚弱,姜嬣的声音轻轻软软的,不像是平时的沉闷木讷,而是夹带着点不易让人察觉到的小心翼翼与羞怯,但又实实在在的携裹着对人的关心。
她是真诚的。
他知道。
这人是澄澈干净的,连带着关心都是不经意地送出,稀松平常让人觉得舒适,不至于尴尬无措、难以接受。
她真的很有教养,那种温柔,是深刻在骨子里的,温润,又无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少年人不说话,姜嬣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少年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铠甲,像是深秋里的霜,三冬里的雪,寒意逼人,靠近不得,而姜嬣又是这样寡郁孤静的性子,根本不善交际,能说出前面那些,已经是极限了。
或许,连姜嬣自己也没发现,她对这个少年格外偏爱,一向不会主动和人打交道的她,会主动开口问他;明明只是个陌生人,但对这个身份不明的少年,姜嬣倾注了很大耐心。
就好像,她再等等,他就会回答她。
或许,好事做多了,真的会有回报。
姜嬣等到了。
约莫半柱香后,少年终于开口,第一句却是:“抱歉。”
让你在这尘世流浪这么久,我很抱歉。
阿凝,我我看到了。
如今:山河无恙,六界皆安。
山很高,水很长。这世间事,不外乎日升月落,缘起缘灭灭,聚散离合。
我眼中虽尽是满目疮痍,庆幸的是,我终于来到了你的未来。
“我来晚了!”少年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前所未有的深情与愧疚。
“嗯?”姜嬣回神,看着已经起身并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少年,“你……”
没听见啊?少年心下暗叹。
姜嬣刚刚拉住他手的时候,他能感觉到一股久违了的熟悉的向他袭来,瞬间就席卷和包裹了他。
这气息,竟是如此的纯粹,带着点儿嫩草芽的清新和冰原上终年不歇的冽风气息。
周围异常安静,他们之间的氛围虽然也很奇怪,但他能感觉得到,她指尖的温度,一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暖进了他心窝里。
所以,他没忍住,伤势稍好点儿能动的时候,他轻轻环抱住了姜嬣。
那一瞬间,他想:她真瘦啊!
如此纤弱,如此……不堪一击。
可他清楚地知道,这个纤弱的、不堪一击的人,有着怎样的韧劲,怎样的毅力,怎样纯净且不屈的灵魂。
他再次回答:“我是说,抱歉,刚才不是有意不回答你的。”
能让他解释并且话说两次的人,这世上原没几个人。
但是,面前的人是她。他会有问必答的。
姜嬣点点头,表示理解:“你伤还好吗?”言外之意就是,可以放我下来了。
被一个陌生人抱着,姜嬣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但……扪心自问,她其实很贪恋这个人的怀抱。
因为,心口那处空了多年的地方沉甸甸的,带着涩涩的酸与苦,一丝一丝渗进心里,像是毒药,慢慢侵蚀透了她这个人。
人啊!总是这样,得到,就无法接受失去,失去的钻心刺骨不亚于求而不得的刻骨铭心。
可是,她对过去一无所知,所以,如今能感知到的也就只有丁点儿。
姜嬣不知道为什么。
我大概是疯了吧!她想。
似乎是心有灵犀,少年找了处干净地儿,将姜嬣放下,环顾四周,确定暂时安全,才问:“这是哪里?”
姜嬣看了看周遭,基本确定还在王畿,道:“这里是轩辕王国。”
少年看着周围杂草丛生,断壁残垣,问:“轩辕王城?”
姜嬣点点头:“王畿安宁城,这里应该是城郊。”
少年忽然问:“那你家在哪儿?”
姜嬣愣住了。
这问题似乎难住了她,她努力想了很久:“我……不知道。”我好像,一直在流浪。
“那……你……叫什么?”少年颤着声音试探着问。
姜嬣回答:“在下轩辕王国,姜嬣。”
少年忽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久久呆望着她,整个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白交加,。
姜嬣,轩辕王国大祭司,轩辕王国君主的昔日的师尊,居然是个她。
少年比姜嬣醒得早,安宁王城里大街小巷里的消息,他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他问:“姜嬣,为何是轩辕王国?”
姜嬣如实相告:“因为,姜嬣这个人,现在以及将来的十年,是属于轩辕王国的。”
得了信息,少年抬眸看着她,不言不语,看上去不悲不喜。
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知自己名唤什么,要什么悲喜情绪?姜嬣反驳着自己心中所想。
但其实,她还是隐隐觉得,眼前这个人,应该是有什么反应的。但很可惜,不知道是姜嬣修炼火候不到家,还是眼前这个银龙少年修为高深,已至臻境,对情绪的控制也到了极致,反正,姜嬣是一点儿没看出来。
被别人问去了名字,姜嬣也问他:“那么公子呢?公子何名?姜嬣可有幸知晓?”
少年看着姜嬣,眸光深邃,他一字一顿,郑重之极:“姑娘好,这厢见礼了,在下宸熙,江姓。”
江宸熙?这名字很好听啊?只是,怎么感觉有点儿耳熟啊?
姜嬣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那模样就好像在看一个很久没见的人了,熟悉又陌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很多事情已过去了很多年,但她,从未释怀。
一如她执念地寻找着某个人的身影。
回过神来,姜嬣点点头,有礼道::“江公子,你好。”
少年:“江宸熙见过姑娘,姑娘安好。”
姜嬣状似不经意地问:“公子是龙族吗?来轩辕可有要事?”
少年神色微僵。
很难回答吗?姜嬣刚想说:“你要是不想说,或者不能说,可以不用回答的。”
只是少年总能比姜嬣快些,他道:“不是不能说,而是……”少年指指自己脑袋,“我不记得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需要在她面前隐瞒,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如今时机未到,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总有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你,我的过去,属于你我的过去。
少年可能不善言辞,磕磕巴巴道:“可能,在来这里的路上磕着碰着了,又或者给人打坏了……”
他现在也很迷惑,急需要个人答疑解惑。但这个人阡氏宸熙不想行的。
按理来说,夜辰应该跟着他的,也不知道这家伙去哪儿了?
姜嬣:“……”这……就离谱!虽然你说得诚恳无比,但我怎么不相信呢?
“那你的名字……”姜嬣问。
既然你脑袋摔坏了,那名字总不会是……
果不其然,少年的回答正如姜嬣所料:“名字,是我刚自己取的。”
“江宸熙?”姜嬣一字一顿地念,“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吗?”名字,就像个标签,是一个人行走于世的代号象征。
除了像姜嬣这样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的人,任谁都不会随随便便就取一个。
“没什么特别的。”许是伤未愈,少年微喘了口气,然后坐在姜嬣身边,“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寓意的话……”
“因为你。”
姜嬣不明所以:“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