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道:“因为你叫姜嬣。”
你叫江嬣,所以我叫江宸熙。
他用着当年随口取的名字,就好像,如果他们还是曾经那人,用着曾经的名字,就仿佛……他们还能回到当初一样。
因为你叫姜嬣,所以我取名江宸熙?
这人……这么可爱的吗?姜嬣微微撇过头去,没再去看少年。
这属于人间的烟火,而她,从未体验过。不论是白日里的喧嚣,还是黑夜里的温情,她都从未接触过。
早已习惯了寒凉冰冷,再有人携一池温暖靠近,姜嬣这个孤独寂寥已久的人,自然会怯,会羞,会怕!
怯温情,羞靠近,怕……梦醒。
有些事情,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
怕这只是自己的一个臆想,怕终究南柯一梦,怕自己小心翼翼藏着的心愿落空。
良久,姜嬣才慢半拍地想起来:“对了,江宸熙公子,你的伤……”
少年张口就来:“没残,能走。”
他刚才已经得知了凤倾歌此人的存在,也差不多猜到了了凤倾歌那些事迹所做为何?
只是,他没想到,凤倾歌会下那么重的手,更没想到,她的武器,会在凤倾歌手中。
忽而,少年声音凑近,在她耳畔低声道,“还有,你叫我宸熙便好。”
他声音低沉姜嬣听着,反而有种委委屈屈的情绪在里面:“江宸熙公子什么的,听着好拗口。”
“那宸熙,你……”女孩儿声音清冷,但低沉绵软,带着不可思议的软糯,“能拉我一把吗?”
既然你叫宸熙,你是晨曦,是黎明的光,能拉我一把,让我这久在黑夜的人,也看看这清天的明媚吗?
女孩儿扭头看着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给人纯净无瑕之感,那里头盛着的是干净而柔软的细碎的光,
时光飞逝,岁月苍茫,那时候那个呆呆的小姑娘已经不复存在了,她变成了眼前满身伤痕的姜嬣。
可无论怎样,在他眼里,她从来都是独特的,那时候,她的眼里有明亮的似星辰璀璨的光,如今依旧。
“好!”少年伸手接过她姜嬣的手,沉默不语地拉着她起身,顺着姜嬣指着的道儿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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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风起王畿-少年人如旧,归来见故人
谢谢你,给了我触手可及的黎明。
——姜嬣
怪我少时太天真,一心想长相守到头来愣是不知天意总不如人愿。
——江宸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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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在下有个请求,还请听之。”
“请说。”
少年清淡柔和的嗓音顺着春风传进姜嬣耳朵,他说:“祭司大人,在下无处可去,收留在下给个容身之处可好?”堂堂六界神尊,舔着脸向个姑娘讨要居所,也是很卑微了。
姜嬣根本没有去想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祭师这件事的,当时她只答:“如此,那……轩辕王国,忘忧宫,欢迎江宸熙公子。”
姜嬣清楚地记得,那时王畿的天微濛未明,但那本为银色小龙的少年说“多谢”时,一直看着她。
他眼眸中的光,那么明亮,足以驱除暮岁时节里遗留下的所有严寒冰霜,让这早春的和风,拂过她枯涸的心田,吹起一片花海。
江宸熙,从前,我守在黑夜,只是因为黑夜本身;黎明太遥远了,不是我这种人肖想就能得到的。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黎明,是伸手就能触碰得到的。
江宸熙,谢谢你,给了我触手可及的黎明。
姜嬣知道,从见到眼前人这个人起,他就从芸芸众生里单另出来。他还是他,却也成了她生命里的独一无二。
他是凛冬尽散时的温柔春风,是天光明澈里她最后遇见的星辰。
后来的很多年,靠着他眼里的光,她怀念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人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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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山脚下,姜嬣和江宸熙面前,忽然凭空冒出来一群人,看样子是杀手。
对此,姜嬣心里只蹦出俩字儿:还来?
江宸熙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半天才道:“他们是……”
看着眼前熟悉的阵仗,姜嬣解释:“只不过是一个讨厌鬼派来的爪牙,不必担心。”
姜嬣本想松开江宸熙的手,谁知这少年不知是因为畏惧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手抓得太紧,挣不开,只好作罢。而后抬头,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冷漠道:“怎么,以诸位的身份名望,一次不成来二次?”
众人:“……”这……这家伙是把他们的尊严往脚底下踩呢!
姜嬣又道:“我刚救了你们主子和小主子的性命,现在就要上赶着除掉我?未免太过分了。”
“过河拆桥也没你们这样儿的……”
那人派里的既不是心腹也并非死士,而是王侯贵族豢养来专门为他们卖命的。这些人一般有两种,一种是专业杀手;另一种是暗卫,暗卫一般有两重身份,明面上是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只为一人卖命。从根本上讲,他们这些人只忠于一人,出动也只为目标而来,自然不会同姜嬣说话。
他们之所以只拦住姜嬣,没有像宫墙外那样直接动手,一是此处靠近轩辕古墓,贸然出手恐有不妥,二来,姜嬣身边多了个少年,这人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也因为这个不确定因素,他们没有动手。
姜嬣也懒得同他们废话,长袖一甩,开了个法阵直接将他们中的三分之二传送到别处去了。
剩下几个,不等他们动手,姜嬣直接了当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若有下次,别怪我亲自上门找她。”
“我想,她定然是非常不愿我踏及那方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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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少年犹豫开口,问:“他们……”
姜嬣以为他是担心那些人安危,毕竟她的法阵已经出过一次问题了,实在是很难服人,为此姜嬣解释道:“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无故伤人或是杀人,那些个只是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了;剩下的,他们知道怎么做。”
江宸熙:“……”我要问的根本不是这个好嘛!
“他们是谁派来的?”少年问,“你送他们去哪儿了?”
姜嬣:“一个讨厌鬼而已。”
“至于那些个要来暗杀我的嘛!”姜嬣歪了歪脑袋,“送他们去了个好地方。”
再一次地,江宸熙从她口中听到了“讨厌鬼”三个字,这个人姜嬣连名字都不愿提及,看来是真的很讨厌了。
江宸熙:“好地方是指?”
姜嬣:“边境,大沙漠,那边会有人接应他们的。”
江宸熙:“你让他们去……”
“种树。”姜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理直气壮道。
江宸熙估计是被她的言论震惊了,久久不曾言语。
走了良久,姜嬣才道:“抱歉。”
江宸熙:“什么?”
姜嬣意有所指:“让你经受这些。”
少年只是盯着她,久久不曾言语。
姜嬣道:“救你,是我的选择,但或许,你并不需要;而且,因为我,把你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灾难中。”
少年似是很难理解,问:“为什么?”
姜嬣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王畿的方向:“你知道王国内外,有多少人盯着我吗?”你跟着我,实在不是很安全啊……
少年心叹:那你又知道这六界有多少人在盯着我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救了我。我们又再见面了。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你。为了护着你,为了让你安全……
江宸熙道:“可姜嬣你对我也一无所知啊!而且,你救了我。”
姜嬣:“那便扯平了。”
“好。”
姜嬣带江宸熙走的是山路。
这座山,名唤忘忧。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过了忘忧山谷,开始往山顶上爬,周遭风景的风景便开始变化。每约莫一百米便是一处新的景象。
一山有四季,不过俩时辰,姜嬣带江宸熙全见完了。
行进的前方的时候,猛然间,像是福临心至,姜嬣抬眸去看抓着她手的少年。
少年人虽然受伤了,走得也不算快,但每一步,都走得极稳,而且背影清俊挺拔,赏心悦目。
可是,看着这个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姜嬣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是的,姜嬣又想到了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就皮相而言,眼前这个少年,的确十分符合姜嬣的审美标准。
但是,也许是梦里那个人,她始终没有看到他的五官面容,所以她一直在纠结。
至于纠结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你家住这儿?!”少年忽然停了步子,转头问姜嬣。
实在不是他不走了,而是……没路了。
前面是冰峰雪岭,冰峰陡峭奇险,风雪自雪岭的豁口子迎面吹来。
不过片刻,两人就成了雪人儿。
姜嬣:“……”
想了下该怎么开口,姜嬣才不尴不尬道:“我忘了。”
江宸熙:“……???”你说什么?
姜嬣思索了下措辞,摸了摸鼻尖,才呐呐道:“其实,可以直接开个阵回去的。”
江宸熙指着眼前的暴风雪,不可思议道:“那为什么要一步一步爬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