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娘一愣,“恐怕他会发病……”
她话音刚落,屋门就被大力推开。
我们同时往外看去。
我爹脸色麻木,眼神带着形容不出的疯狂和呆滞,只见他眸里星星点点的亮光逐渐消失,最后双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你们说什么?你们说什么!”
我娘猛地起身走过去,“我们就随便聊聊,你别激动……”
我爹突然原地蹲下,像个孩子一样抱住自己的头,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般,神色可怕,喃喃着我们听不懂的胡话。
季温脸色微变,“快扶他进屋!”
两个侍卫从角落走出来,一左一右架住我爹,用蛮力把他往屋里抗去。
我爹神色松怔地被拖到床榻上,我们都跟了进去。
他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然后逐渐恢复平静,眼神也变得清明不少,“你们接着说,我没事。”
现在谁还敢说?
我尽力挤出一抹笑,蹲下身子凑在床边,摇晃着他的胳膊,“爹,分明是你听岔了。”
我爹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累了一般闭上眼睛。
我们三人退出了屋子,腾出空间给他休息。
我娘拿出帕子抹眼泪,神情却是高兴的,“你们不必担心,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估摸着下次他就能完全面对了,相信他这个心病也很快能治好。”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娘收回帕子,看着我们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些回去吧,不用担心他。”
我担忧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却也无可奈何,跟着季温走出余府。
坐马车回到府邸,夜幕已经擦黑。
我心情低落,进了自己的屋子就关上了门,谁也不见。
心里有一块,堵得难受。
我爹这般模样,我名声又差,跟季温分开是迟早的事。
无论我拖累谁,我都不想拖累他。
思及此,我坐在桌边,慢慢磨好了砚,铺开宣纸。
外边天色早已黯淡,脑海中回想着“和离书”,我却迟迟落不下笔。
一团墨汁滴在宣纸上。
干净的纸张,被黑墨汁污染了。
我盯着这团墨汁,眼前突然就模糊了起来。
一颗一颗的眼泪砸在宣纸上,跟墨汁混合在一起,氤氲晕染了一大片。
淹没我的是铺天盖地的歉疚和难过。
我把毛笔搁在桌上,蜷起身子窝在椅子上,把头埋在膝盖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屋子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我一愣,抬眼看去,在一片泪光中,看见熟悉的象牙白衣袍踏着黑夜月色,匆匆踱步而来。
“季温……”我眼泪都忘记抹了,“你怎么来了?”
季温走到我身旁,半蹲下身子,我随着他的动作俯视他,就见他抬起手,轻柔为我拭去泪珠。
视野一下子清明起来。
眼前的脸,润玉如琢,清雅自渡。
那双一向淡然的眸子里,层层雾气退散了去,多了些被我忽略的疼惜。
我不自在的低下头,“让你看笑话了。”
季温叹了口气,放轻声音道:“傻丫头,哭什么?”
我的脸有点发热,咬着唇不吭声。
季温依然蹲着,声音轻的像是哄孩子,“我从没觉得你不好,也从没有不愿意娶你。既然你是名正言顺的季夫人,那我就不会嫌弃你累赘或是多余,知道了吗?”
我不敢相信这是季温说出来的,怔怔地抬眼看他。
季温把我放在我脸上,很轻地捏了下,笑道:“夫人,别哭了。”
他笑得太好看,像够不着的月亮,我的眼泪一下子又没绷住,悄无声息地流下来。
季温低叹了声,站起身来,微微弯腰,把我搂在怀里。
我脸上的泪水全沾在了他的衣袖上。
一向有洁癖的季温没在意这点细节,他一下又一下地抚着我的背,温柔而耐心。
心里的情绪如洪水般倾泻出来。
我扯着他的衣袖,委屈道:“季温,我从没对外承认过我养了面首。”
季温动作微顿,“我知道。”
我忍着哭腔,也没管他听不听得懂,一股脑道:“李闻歌当时撞见了那些男子,以为是我的面首,而我又需要她帮我,所以也没有辩解,但我其实没有……没有想养面首的。”
季温搂紧了些,声音带着宠惜,“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