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患者现在的情况,手术的最好时间是三月份,稍微暖和一点再说吧。”
秦月月低着头,看着父母跟医生交谈。
医生眉头紧蹙,不断地吞咽口水,他忐忑不安地问:“我再确认一遍,你们确定要做这个手术?上面虽然管的不严,但是万一被查出来……”
“我们确定。”秦父说得坚定。
“好。那手续……”
“我们来想办法。”
医生吐出一口气,眉头这才舒展开,“好,那就好。”
秦月月望着那医生,明明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天使的模样,可在她眼里,医生背后却生出了恶魔的翅膀。
“安努,是爸妈对不起你。”亲母眼中尽是血丝,乌黑的眼底足以看出她这段时间的疲劳。
“没事,妈,我自愿的。”秦月月搂了搂母亲瘦削的脊背。
父亲一直以来严肃认真的脸庞如今也变得柔和,他轻抚着秦月月的鬓发,“想要什么,要跟爸妈说,只要是爸妈有能力去弄到的东西,爸妈都给你,好吗?”
秦月月抬起头,笑了笑,“好。”
人都是这样的吗?当需要从某人身上得到什么的时候,因为良心不安,所以会满足对方一些要求,说出一些平日里不可能说出的话。
“乖孩子……”母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原来这就是乖孩子的定义。
哥哥秦柯自小身体不好,她三岁时哥哥被查出心脏有问题,可能需要做换心手术,但一直没有匹配的心源。
他们一家子为了哥哥,都去做了匹配。
结果……只有她配得上。
这意味着 手术完成后,她会被安上人工心脏,整个人未来的健康也无法保证。从此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还会得到一张残疾人证。
而她,或许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直到现在也没有过太猛烈的情感,记忆中只有当年匹配结果出来,父母望向她的眼神。
犹豫、震惊、怜悯、愧疚,让她如坠冰窟。但暂时,她只觉得遗憾。
她才十八岁呢。
来人间一趟,只看见了太阳。
未见月亮,不算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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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星和被程清孟安排进了VIP病房,他那点儿钱也就这时候能派上用场。
现在是星期一早上七点,蒋星和睡了一整晚,现在还没醒,方知远已经回家了。而程清孟一晚上都坐在蒋星和的床边,他发了一晚上的呆,也看了蒋星和一晚上。
这个人居然瞒了他这么久。
送进医院的时候,方知远就把一切都告诉了他。方知远说,蒋星和的外婆应该是第一次得这种病的人,器官会在发育完成后立刻进入衰竭,衰竭的过程很快,一般三五年患者就会死亡。
所以,蒋星和之前不愿意答应自己以后上同一个大学,是因为他……压根没有以后吗?
他的脑子里好像有一团缠在一起的耳机线,他需要一副副挑拣出来收好,这是一个令人厌烦的繁杂工序,他向来是不愿意完成类似任务的。
但现在,程清孟不断地把自己跟蒋星和缠绕在一起的“往日”挑拣好,收在自己最密闭的保险柜里。
他像个守财奴,他现在连把宝物拿出来给人看一眼都不肯了。
护士看水早已经吊完,草草收拾了一下病房便退了出去。
病房里暖气足得很,烘得人脸和耳朵都发烫,可程清孟依旧觉得冷,他感到刺骨的寒意与萧瑟的风,各种各样的情绪包裹着他全身。
心像是被火烤着,滚烫、生疼。
直到日出时,有阳光投进窗子,他才感到有一丝温暖。
程清孟看着眼前的爱人,莫名想起之前在知乎上看见的一个问题——如何让一个男孩在一夜之间长大?
当时他觉得莫名其妙,便匆匆划过。现在心中倒是有了答案。
如何让一个男孩在一夜之间长大?
若他有一个即将逝去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