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一起站在付玲的办公室的时候，付玲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她身为一位工龄接近二十年的资深教室，居然会接到自己带的班里有人上课玩五子棋的投诉。
她按了按紧皱的眉心，强行安抚了自己的情绪，颤巍巍问：“这，你们谁先开始的？”
她指着桌上那张田字格纸，上面画满了歪七扭八的勾勾叉叉圆圆。除了这几张纸，付玲桌子上还放着许多没批完的作业。
程清孟光荣举手承认：“我。”
付玲看着面前这位爷，冷笑着说：“这位同学，你是小学生吗！不知道上课该干什么吗？玩五子棋？我的天……我真是服了。”
说完付玲就仿佛灵魂出窍，瘫倒在了椅子上，用她那仅剩的一口气向四人摆摆手，将他们赶了出去。
这是蒋星和开学以来的二进宫，一次是学习问题，一次……好吧大概依旧是学习问题，不过这次是躺枪。
程清孟倒是一脸春风得意，回去的路上还拽着他去小卖部想买瓶可乐，却被蒋星和阴暗地提醒了一句可乐杀精，吓得换成了雪碧。
高二那栋楼呈“O”型，中间空心，不过四角方正，应该算“口”字形。而小卖部在“口”字中央，这就成了个“回”。
程清孟手里拿着一瓶雪碧，裤兜里揣着几包海带和鱼豆腐。一旁的蒋星和就搞了两瓶冰的农夫山泉。
“你不喝饮料吗？”程清孟奇怪道。
“养生。”蒋星和喝了一口自己的水。
程清孟表示有被笑到，“靠，您高寿？”
“你爷爷我今年十八岁了。”
“哈哈哈哈……”程清孟笑得差点喘不过气。
过了一会儿，两人走进教学楼，在上楼梯的时候，程清孟突然问：“话说，你家是不是住在伊塔克巷？”
氛围凝固了一会儿。
直到程清孟又问了一遍，蒋星和还有点愣，转过头问：“你怎么知道？”
南区伊塔克巷，一个臭名昭著、连警察都不愿意管的破地方，要不是那里房价低到离谱，蒋星和压根儿不会往那住。
程清孟舔了舔嘴唇，说：“我家在中心区，来学校一般会从你家附近一条路走，今天时间比较赶，就从巷子里边穿过来了……”
好的，蒋星和懂了，八成是他出门的时候被对方瞧见了。
不等他解释，程清孟语速飞快地接着说：“看来咱俩还算顺路，放学要不一起走？”
蒋星和原本匀速前进的脚步一顿，微妙地沉默了几秒，侧过脸愣愣地问：“你那辆捷安特有后座？”
“啊？没有啊，捷安特哪来的后座……”这会儿换程清孟愣了，他茫然地问：“你不骑车？那你放学走路回家？？？”
蒋星和目光长远而凝重，笃定地点点头。
省钱毕竟是他的爱好之一。
/
傍晚，程清孟帮蒋星和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两人一起骑上了回家的路。
晚自习结束后天色一黑，青色里透着几缕淡淡的蓝紫色，远处还有一缕极淡的红，与薄薄的浮云相伴，像一盘打翻的颜料。带着草木香的晚风吹过树梢，穿过街道，最后奔向远方。
出校门后往前走好一段，有一个天桥，下了天桥后往左走就是伊塔克巷，穿过巷子就能看见通往中心区的大路。
程清孟和蒋星和推着各自的车，缓慢地在天桥上行走着，身边人流熙熙攘攘，车灯数不胜数。
桥的两边是截然不同的风景，左边多高楼，右边商业街。红红白白的车灯与万家灯火混在一处，自地平线开始连成一条线，又延伸到眼前，花边一样点缀着夜幕。
“是不是挺好看的？”程清孟忽然开口。
蒋星和瞥了一眼夜色，敷衍道“还行吧，看了这么久，习惯了。”
下了天桥后，天已经全黑。左边进伊塔克巷之前会经过一条排列着各个小区的长街，右边是马路。
这条街绿化做得很好，两人迎着月色，在满地的树影婆娑中徐徐骑着车。地上的砖石偶尔有松动的部分，被车轮滚过，微微翘起后又落了回去，发出清脆的“咯噔”声。
头顶上树影交错，缝隙中的星海像这场黑夜一般，闪烁、清亮。
/
蒋星和到了家，程清孟要继续往前走了，在走之前，程清孟说：“蒋星和，说真的，我跟你待在一块儿很舒服，我挺喜欢你的。”
蒋星和刚锁了车，呼吸一滞，一言不发的望着他。
两个人挨得有点近了。
程清孟张扬凌厉的眉眼就在他眼前。
程清孟瞪着他，沉默半晌，最后乐了，“你倒是给点反应啊，我这么真诚地想跟你交朋友，别这么冷淡啊好不好。”
这社交牛逼症……
路灯下，灰尘绒毛一般漂浮在空气中，少年眉眼带笑，五官附着一层淡淡的银光。
一通话说完，他可能自己都觉得有些幼稚了，便又笑一气，冲蒋星和摆摆手，骑着捷安特奔向了远方。
太糟糕了。蒋星和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如果到时候知道了，会不会觉得自己恶心？会不会不接受？不至于吧……
真他妈奇怪，程清孟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对自己性向的看法，却唯独在意蒋星和的。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