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凝着喧哗的热,我哭得脑仁发懵,身体滚烫得快要消失。然后我沉寂下来,抽噎变得微弱,身体的起伏断断续续,我们结束了今晚的莫名。
左祝送我回房间,我隐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结成我喉间泛滥的苦涩。我回头看他,想认真看清他,正当我勾勒出他五官的轮廓线,灯光却忽地暗了下来,他未选择我的续航。
我把门合上,又悄悄把耳朵凑上去直到对面也传来闭门的暗响。眼眶还是涩涩的酸,哭泣的后劲一股脑儿涌上来,我委屈得又要落下泪来。
秋人原一,要听摇篮曲吗?
泛光的显示屏传来秋人有些沙哑的声音,我想他一定又困又累却还是不厌其烦地接受我的疲惫。我承认那一刻我心胸里荡漾的情绪是我未曾料想过的,我如此体面地在他面前戒掉野蛮生长。
原一秋人 怎么办 我还是好想哭啊。
我发誓这种无助没有先例,然而此刻的哭泣将永远铭记在我人生的历史里。我想我不会再有哪一刻如此这般,嗯……以后也再不想荒唐地哭着泪如雨下了。
身体的骨骼摩挲着,疼痛退却了,牙根却仍留着病症,好像是助长我弱势的藤蔓,从最深的肉里开始溃烂然后一路蜿蜒而上把整颗牙都吞食干。
秋人笑 真是大笨蛋呀 哭呗 哥听着呢 又不是没人安慰。
秋人的话里带着点调笑,他甚至没有问我原因,任由我这没有源头的打搅扰乱他奔波一天的身体。
这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也注定是一如往常的平静。街头的路灯依旧打着暗暗的光亮,小卖部的铁门拉上,流浪小狗巷子里找快递盒寄居。这又将是再平凡不过的一晚,而不知姓名的你我又会在何处被泛滥的情海掩埋,谁又在夜深人静时沉入海底,谁又压抑着无法喘息,谁又陪谁留在了原地。
我们的胶卷相机遗失在长途跋涉的旅程里,满身疲惫,落泪婆娑。现在还想去认识世界么 爱呢 还敢轻易品尝么 会戒掉固执的坚强么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撑狼狈的自己 不再说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忘记我如何压制哭泣,又在秋人的打趣中破防地笑,哭笑不得在床上辗转难眠。我忘记眼泪浸湿的被单,忘记扔进垃圾桶里未拆装的纸巾,我彻底忘记那晚软弱的自己。
左祝原一,不赶公交车了 我们散散步吧。
正当我挂着乌黑的眼影闪躲左祝过于直白的目光,私下淡淡地责怪他放任我睡到昏天黑地分不清昼夜更替 我听到左祝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原一讲真?两个人都迟到的话 早绘大概很困扰吧……
我一边这样回应着一边又胡乱地系着鞋带。白色的带子开始泛黄了,这双鞋是多久之前的呢 好像是……糟糕 又走神了。
左祝今天不营业了。
我停下无厘头地赶急思考左祝话里几分真假。
他声音淡淡的,如果是紫菜汤的话 一定是最不好喝的那种。
我撇撇嘴,跟上左祝率先迈出家门的步伐,不早的冬日风依然令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厚厚的针织帽遮住了飞扬的秀发,隐约可以看见冻红的鼻头和脸颊,苹果似的模样是冬的杰作。
我们到路口的早餐店解决了饥肠辘辘的胃腹,闷热的蒸汽远远地飘渺着无言生动,我咽下喉间甘甜的手磨豆浆,长长地呼出一连串属于冬日的热气。
左祝在公交站等等我。
左祝陪我走到候车亭 又给我留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我愣愣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一时竟忘记呼唤他,哪怕是简单的告一段落也没有。微微的阳娇羞腼腆 洋洋洒洒地落在左祝身上,我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远了。我是说 看不见的某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