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秋

我们在柏油路上飞奔，老旧单车上书写水木年华。

雨水氤氲着眼睑,透明碎珠撒在乌黑的发丝融入将近未近的季节。多久以前的旧牌坊在一次又一次油气的烘烤下卷起尾角,湿答答的古黄色痕迹无力地垂挂,沾着半个世纪堆积的青色尘埃颗粒。

滚烫的牛肉面在声嘶力竭喘息，我们顺走了泡沫碗和一次性筷子再次埋进尚在的雨季。好喜欢这种一往无前的肆意,可惜转眼又要被什么现实绊住雀跃的足迹。

冲进屋子里的时候白色运动鞋上已经沾了黑色点点的沙粒。左祝手里端着同样热气腾腾的牛奶。

秋人扔给我一条干皱的毛巾，自己转身去了卫生间。我们身上浸满了雨中的湿气，原来这个秋天已经刻进身体里。

左祝和秋人去纹身了吗。

半举的手揉着头发的袖口已经因为重力作用裸露了全部，贴着防护膜的刺青在洁白的皮肤上撒野，我不禁抱怨松散的衣袖，还是对上左祝确信的疑犹。

我向他点点头，没来由总觉得那句话还没有结束，想知道左祝的好奇，想知道他的在意或是不在意都没关系。我只想从他那里听到些什么，哪怕是与我无关的话题也觉得属我心意。

左祝原一，它不适合你。

淡淡的没有起伏的音调我已经听过无数次，但每一次再听到还是觉得有很多意犹未尽。

原一左祝，我并不想要你的介怀。

有什么感情梗塞喉头难以下咽，现在没有良剂与我遇见。

原一我只想你心疼我的疼。

左祝，纹身很疼，现在也还在重复着难以抑制的麻木。就算不去触碰也能感觉到那种由内而外的刺痛，蚂蚁的足停留在原地打转。

左祝，我只是想你心疼我纹路的疼痛，心疼我发红的肌理，心疼我没有停留的冲动。

纹身很疼，洗纹身更疼。可是左祝，我所有的疼你都一概不提，却把藏匿的埋怨归结到信任的涟漪里。

左祝，左祝。我想你依是介怀三人的感情，我的悸动被打破在彷徨忧虑中再无前进的奇迹。

左祝原一，我想我们真的在一起太久。

太久，可能性很小，所以再没可能。

摆在鞋柜上的木制相框现在凌乱地倾倒在地，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撞掉的，总之没人把它捡起，像停止的过去无法捡拾的岁月。我们在哪里。

老旧褪色的相片积淀，黑白影视里你我早已失联，剩下的留声机苟延残喘断断续续诉说着再续前缘。

我们泛滥的沉默被沉闷的开门声唤醒，秋人从卫生间出来，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耳廓正淌水。

秋人怎么还不快点把头发吹干啊，现在是流感多发的季节。

秋人阻挡了我和左祝明目张胆的对视，我想我们恰到好处的关系正是如此。

两道不一样的视线淘汰又重选，直到我这方拉拉扯扯着被秋人拽进房间。

左祝，你说爱情落俗本就如此情理。有如你我从来是俗世的浸染体。

我庆幸俗套的情爱你不明白，因为庸俗的人致死感慨。而我又想你知道，所有人都在爱与被爱，你我他，我们你们他们，所有所有都是。

左祝，时至今日你我必须承认。我们终于被世俗清高的不自知打败。连同失修断片的曾经和希望步履轻松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