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约瑟夫的家并不在这个城市，他只是将大学选在了这个地方，弟弟克劳德当时挑学校的时候因为不想失去一个会做饭的哥哥，所以也定了这里，两兄弟的父母为了让儿子们在别的地方有归属感，就在两所学校中间买了一套房，不算很大，毕竟孩子们都不喜欢请保姆，怕他们自己打扫不过来，所以当初选房的标准是够住就好。

　　“够住就好”。

　　伊索洗脸后被约瑟夫喂了药，半推半就的坐着对方的车来到这个“够住就好”的地方，现在正站在玄关处看着客厅，忽然觉得约瑟夫的父母可能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约瑟夫看他没跟着自己进来，有些迟疑，总觉得这人不至于都进门了还想逃，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房子，试探性问到：“怎么了，是觉得空间有点小吗？没办法，毕竟只能算是临时居所，所以一开始也没打算买很大的房，凑活一下住着但也不是太难受。”

　　真是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伊索无力吐槽，只是沉默的换了鞋，在沙发上坐得端端正正，堪比正在等待将军检阅的士兵，就算是听到约瑟夫说“随便点”也没放松一丝一毫。

　　说实话，他非常后悔，跟过来完全是看着那张脸听着那声音后脑子一热，再加上觉得自己和约瑟夫应该、大概、可能也算是认识了所以才……可一想到待会儿还要和对方的弟弟打交道，他就一阵难受。

　　太难了，社恐人太难了。

　　克劳德外出买东西还没回来，约瑟夫打电话催了一下，几分钟后门铃被按响，这让好不容易劝服自己“他就是个弟弟，没什么大问题”后才放松一点点的伊索打了个激灵，神色严肃的盯着那扇缓缓打开的门，然后在看到门外的人时猛的瞪大双眼，一时间陷入失语状态，甚至忘了刚才脑补的打招呼词语。

　　“哇，哥你居然带人回来啊，怎么不早说？”和约瑟夫样貌并无太大差别的克劳德把装着菜的袋子扔给自家哥哥，飞快的换了鞋后带着一大袋零食冲到伊索面前，“你好，我叫克劳德，你呢？”

　　伊索被他过于热情的态度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猫一样战术性身体后仰：“我？我不叫克劳德。”

　　空气在此刻静默，克劳德眨眨眼，嘴巴扩成“O”形，恍然大悟：“原来你不叫克劳德啊，那你叫什么？”

　　好丢脸——伊索用右手捂着脸，颤颤巍巍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伊索，伊索·卡尔。”

　　克劳德的“O”更大了，他不是很能理解哥哥怎么会把“仇人”带回来，下意识就想凑过去检查伊索身上是不是有被揍过的痕迹，结果头才伸到一半就被约瑟夫扯着后领按进了沙发里，话语里带着能让人老老实实的威胁：“老实点，我去做饭，别吓着人。”

　　约瑟夫对伊索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头：“他这里有点毛病，你不用管他。”

　　“你骂我！”控诉并不管用，克劳德也没怎么在意哥哥的话，而是将视线放回伊索身上，笑的一脸讨好，“卡尔、卡尔，带我打游戏吧，只匹配，绝对不会让你掉星，好不好？”

　　谁都无法拒绝一只这么好看的大型犬，伊索也是。他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把手机拿了出来：“那你可能得做好被我骂的准备。”

　　“习惯了习惯了，我哥就经常骂我，我都习惯了。”

　　尽管两兄弟的脸一模一样，但辨认的难度却并不大，比如那一黑一白的头发，一个略显瘦弱一个分布均匀的身材，一个大大咧咧一个温柔细腻——大概——的性格，还有……一个宛若智障一个让人心安的游戏技术。

　　伊索看着游戏界面那大大的红色“失败”，双手微微颤抖，他不懂：“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我以为我可以把你捞下来，我带有搏命的！”

　　“可是你扛不住一刀斩啊兄弟，我才刚上椅，一刀斩时间也快过了，就算是想搏一搏你也可以等一刀斩过去再过来啊！”

　　克劳德委委屈屈的缩进沙发，往嘴里塞薯片：“我只是我没苟住而已……”

　　伊索直接被他气笑了：“插眼啊小老弟，监管插眼啊，谁靠的那么近都苟不住的。”他有点无力，也缩在沙发上，随手抓了一包零食打开，“你哥说的没错，你脑子确实有点毛病。”

　　克劳德更委屈了，但他坚持越败越战，又拉着伊索来了几局，终于在约瑟夫把饭菜做好前靠着伊索的怒吼靠谱了一次，艰难得到中午的第一把胜利。

　　这游戏虽然打得伊索火大极了，但原先的不自在倒是少了很多，吃饭时也没因为拘谨而吃的半饱不饱，约瑟夫见状朝克劳德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把人丢到了厨房洗碗。

　　这下伊索又开始拘谨起来，约瑟夫见状拿着手机晃了晃：“来一局？”

　　“不了，我还得回去看稿，就先……”

　　约瑟夫上前把人抓住，想了想，露出和克劳德同款的委屈：“你怎么只和他玩，却不和我玩？”

　　“你是小孩吗？比这个做什么？”他拉的太紧，伊索没能把手扯出来，有些生气了，“德拉索恩斯，放手。”

　　约瑟夫犹豫一瞬，还是松了手，却快速把伊索带过来的书包塞到自己身后，在对上那双看傻子一样的眼时故作无奈的摊摊手，然后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稿子在哪里都是可以看的，不过我的建议是，你眼前这个人有一些演讲经验，可以帮你检查稿子用词算不算正确。”

　　伊索看着约瑟夫，眼神越发怪异，他有些不懂，对于别人大部分情绪一向敏感的他没从这人身上感觉出太多关于“爱”的成份，他几乎能确信约瑟夫对自己没有那种倾向的意思，可那种半带讨好的姿态又让人琢磨不透，于是在人情世故方面并不怎么通透的某人决定打直球：“你不是喜欢我。”

　　用的肯定语气。

　　“你不看稿子吗？”

　　这让两人没了话，伊索最终还是决定打开电脑看看写好的稿子，约瑟夫则挑着克劳德买的零食，随口敷衍了弟弟要去睡午觉的通知，时不时用余光扫那边的人一眼。

　　喜欢那是肯定的，但这无关情爱，他只是……只是带着……

　　带着什么呢？他也不太懂，就是在偶然知道并确定某些事后想对他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