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满天星散落的火炬汇成长河,沿着山势此起彼伏,形如一条小型长城。
来者是敌是友无从得知。老仆默不作声打量片刻,朝少年低喃一句便静静等待着时机,眼中尽是不屑。
只要找到一个突破口。
通往目的地往往不会只有一条路,老仆死死盯着黑暗窄道将车开到路边,借昏暗的夜色尽量隐匿起来。
身子一悬脚尖点地,他抽出车檐上的狼刀握在手里,顺势攀在车上。丝毫看不出来是个老人该有的身法。
不清楚这是哪边的人马,是山贼,还是别有居心之人?是了,这山荒野岭别说路过的人,连坨招苍蝇的屎都少有,目标是谁不言而喻。更无法知晓他们会不会从别的方向攻击,多少人,故埋伏在车顶还算是比较稳妥。
“爷爷他流了好多血!”
老仆眉头一皱,嘴唇紧抿。
……
杜甫葬身冰火之间――
朦胧中,焚身欲裂的感觉侵蚀着那具稚嫩的身体,有什么在流逝,有什么在……哭泣?
“爷爷,你快救救他……”
是谁……
“他发高烧出了好多血……”
……血?
“爷爷!”
意识饱受折磨之苦的杜甫一阵恍惚,所听不太真切,只是突然明白这人口中说的,正是他自己。
发烧了吗……
杜甫强打起精神睁开双眼却什么都看不清,血从额骨溢出滑入眼睛,只留个一片深红之海。
和那浅色的影,正因为他而哭泣。
记忆中晃过母亲温柔的面庞,还以为这世界上只有她会为了自己落泪呢。
泪的都是不好卖弄的事,没用的人。
耳朵如蜂嗡嗡叫响,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刀剑相向的打斗声,杜甫沉下心再次闭上了眼。
少年急于堵上他的伤,眼见小孩儿打开了眼又闭上,连忙轻哄着让他别睡。睡就醒不来了。
他的轻哄反倒成了催眠曲让杜甫越来越困,待少年反应过来,杜甫已经将手放到了他的臂上。
少年有些许怔愣。
杜甫道:“这是哪?”沙哑的声音仿佛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而那份临危不惧的冷静,也绝非一个大人能够披靡。
当然,是不排除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少年道:“紫荆山,昌宏道。”杜甫的表现显然不在少年的预料之内,少年擦了擦眼角珠泪发现杜甫根本就没有张开眼睛,不作他想,心道:害不害臊,比你小的都不怕,你哭个什么劲。
少年自嘲一笑,方一低头刚好对上杜甫昂起的脸,灰头土脸双颊飘红,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三棵霸王树那下去,快!”
什么霸王树?
少年轻轻放下杜甫的手让他按住伤势,轻声道:“别动,我去看看。”
杜甫没有理他,细眉紧皱,显然是痛的不轻。
少年抽出搁置一旁的长剑,剑鞘镶嵌青玉宝石,瑰丽无比,刺眼的寒光随之跨出纱帘映射出少年骤然变色的瞳孔。那剑与他完全不匹配,与他比肩,长而利,和那身白衣少年形成巨大的反差。
眯了一会车子剧烈运动,杜甫捂着盖在身上带着梨香的皮毛一言不发,极力瞪着血眸不知想看清什么还是妄图保持清醒。
杜甫喃喃自语,很轻很轻:“霸王树下有道路,鬼差当道莫上坟。”
“叮!”
一声说不上钝还是脆的闷声划拉在车厢外侧,杜甫咬咬牙裹着狐毛滚落软垫,痛的他呱呱鬼叫。
砰的一下后方破开一个大洞,杜甫用余光瞟,他方才的位置已经被一把泛着冷意的匕首刺穿。
来者不善,显然没想到目标如此警惕竟能躲他一击穿刺,正拔剑而起再次动作起来。
杜甫仍发着烧,险中求胜实属不易,他再次滚过一边躲去一击最终倚在一根梁柱上。
他奄奄一息了,道:“起码让我死个明白!”
杀手经过严格训练早已练就不动心神之功,望他可怜血迹斑斑也只是冷哼一声。大喝:
“罪臣之辈还敢靠近中原,受死!”
不要!!
杜甫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不要!给我滚!”
与此同时一抹白色的身影闪身而入,剑影几许明显后者更胜一筹一挥而就毙命。
这仿佛天籁之音降世,杜甫咬着的嘴唇还是松了松,心脏一抽一抽的痛如同针扎,终于崩溃兀自低泣欲绝。
清澈的泪水稀释了血,杜甫看清了那抹安人心神的白却又未曾看清那人容颜晕了过去。
“没事了,别怕……”
那声音的主人颤得,连伴左右的剑都拿不稳了,掉落在了车厢地上,爱怜的抚慰都带上一丝恐惧。
车外全力赶路的老仆虚叹一声,少爷这第一次见血居然是为了个小小中庸崽子……
车轮碾着逐渐稀薄的血迹消失在雪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