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暗的小巷里坐落着一间灯红酒绿的酒吧,形形色色的人周而复返,包厢里,星星点点的火光,熄灭了又亮,云雾缭绕的烟雾弥漫着,刘北山靠在墙边,拒绝了赖子递过来的烟条。
“戒烟了?”赖子一把点过烟,呼了好大一口。
“可能吧。”
浓密的睫毛垂帘而下,无人知他在想些什么。
“啧,因为那个小姑娘?还是……刚刚那个?”赖子挑眉对他一撞,随手仍给刘北山一瓶酒,“酒总喝吧?兄弟们都在这,不喝就说不过去了。”赖子吹了个口哨,挤眉弄眼着。
刘北山瞟了他一眼,摇了摇手里荡漾的酒水,眸色暗了几分,吹开酒瓶,咕噜咕噜地灌了好几下。
夜晚的狂欢,冰冷的触感从嘴角滑下,涩到心底。
那个女孩跟顾湘是个学校的吧……校服是一模一样的,不知道她认不认识顾湘这个小魔女。
想什么呢……
刘北山粗暴且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纵然顾湘不是个正常的女学生,但她顶多是顽劣少女罢了,人生光明璀璨,不是他能触碰到的。
他的人生龌龊不堪,肮脏混乱,跟垃圾堆没什么区别。
朝露溘至,初升的太阳高高挂起,温暖而又不刺人的光亮挥洒而下,似初生的嫩芽。
陈念脚步匆匆地来到医院病房,看着始终昏迷的胡小蝶,旁边的父母好似苍老了十几岁,愁眉不堪。
陈念捏着手,鼻子微酸,提着水果进去了。
“阿姨。”
胡母恍惚地看向来人,浅然一笑,“你来了,孩子。”轻飘飘的语气似羽毛一样扫过陈念的心。
“阿姨,要照顾好身体。”
陈念将原要说的话压了下去,眼神黯淡无光,没有证据只能徒添麻烦,为这个家庭雪上加霜。
胡母无神地望着躺在床上毫无声息的女儿,滴答滴答的心电图声昭示着胡小蝶的唯一生息。
胡父颓废地坐在一旁,背影苍凉,分明是夏天,空气里却飘荡森然冷气。
谁能想到原本温馨可爱的家庭从此破碎不堪。
翠绿怡然的别墅小区里,静寂的道路上飘荡着声声怒吼,惹得不少人侧目。
什么事惹得县区领导这么生气了?
几人相互示意了几眼。
“你看看你的成绩!你怎么回事?!”
魏父怒吼着,将成绩单甩在顾湘身上,气得胸口嗡嗡地在喘,眉目间的怒意已不能表达他此刻的愤怒,顾不及平时好面子,直接对顾湘各种吼。
谁能想到一向好成绩的魏莱,竟然在突击测试中,全科挂掉,哦不,只除了体育,唯一一个没挂掉,反倒得了满分。
这有屁用!
魏父看着她无所谓的表情,气得怒火冲冠,抬手就要扇过去,只可惜被顾湘避开了。
魏父震惊地看着她,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总算是清醒了许多。
“魏莱!你是不是在外面交了不交的人?!”魏父冷眸着眼,审视的目光未曾离开她半响。
“不会就是不会,你要我吞了那卷子,我也不能。”顾湘嗤了一声,只觉得眼前的中年男人十分的奇怪,大半部分记忆力,这个男人都没理过原身,现今的关心未免太多余了吧?
魏父的胸膛上下浮动这,颇为震惊地看着她,像是头一次认识这个女儿一般,太陌生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顽劣!不知悔改!”痛惜的模样,倒有几分情真意切。
只是转瞬,魏父甩袖,恶狠狠地甩下一句,“你要是还是当这是儿戏,别怪我不认你!回去再收拾你。”晲了一眼旁边看戏的几个群众。
顾湘看着魏父的背影,眯了眯眼,啧,来了来了,原身记忆中最恐怖的记忆要来了。
顾湘抿嘴简单思考了一下对策,终是叹息一声,要是哥在这就好了……她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顾湘散漫着回家,一进门,不知名的物体袭了过来,差点砸到她身上,好在顾湘闪得快。
她抬眸就对上魏父魏母极冷的视线,好似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可在这之前,魏母还温柔地问她要吃些什么,现在只余冷漠。
“过来!”
“跪下!”
顾湘停顿了一会,捏着手指作响,垂眸看了他们一眼,便晃悠悠地走到他们面前,但并没有跪下。
顾湘冷眼看着他们,碍于现在这个地方的特殊她也不想惹事,但她是不会跪下的,因为不配。
魏父盯着她的眼神发狠,魏母看着现在全然没有以往乖巧的女儿,沉寂下眼神,看着魏莱若有所思。
“好,不跪是吧?脾气硬了!翅膀也硬了!”
魏父拿起准备好的纤细柳条,精准地落在她身上,一下又一下,力度丝毫不减。
顾湘未动,任由如此。
如若她想,这两人都会没命,但顾湘没想要这样做,没必要惹麻烦,况且这是原身的父母,顾湘虽非好人,但也不至于做出这么不道德的事。
况且这点伤痛对于生存于鬼谷的顾湘来说,无疑是皮肉伤而已。
魏父看着倔强的浑然不动的顾湘,硬下心来,使力下了狠手,甚至拿起旁边的书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顾湘身上。
魏母不为所动地看着,哪怕魏父下了死手,流血了,她也就只是看着,只是魏父不免把火气迁怒于魏母。
“你就是这么看孩子的?!”
“你要我怎么看?”魏母冷嘲地看着他,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外面的烂事。
两人吵了起来。
而魏父下手丝毫未减轻,一个小时过去了,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凉到透心底,各自都没了胃口。
顾湘被魏父勒令在家待一段时间,甚至不由分说地塞了很多补课老师给顾湘,让司机看管着她上下回家,而魏父却至此再也没回家了。
好似在给她下马威。
魏母对她的脾气也越来越不好,似乎把某种情绪归咎于顾湘身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听到断断续续的摔落声。
魏母将饭摆在桌子上,平日里的温和全然不见,“吃饭。”
顾湘快要去补课时,魏母叫住她,语气说不上来有多冲,只是对着她冷着脸,“你要是不想这个家散了,就给我好好争气读书!”怒气的脸上带了些疲惫。
顾湘未语,她大抵是知道了些什么。
这个地方跟她那不同,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但这里不行,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有,只是……算了。
她没必要管那么多,无关紧要。
心里倒是多了些对原身的唏嘘,这样的家庭不疯才怪,逼迫子女成才的父亲,而魏母用女儿绑住可能随时会离开的父亲,这两人不能说不爱自己的女儿,只是各有各的私心。
她不是魏莱,不懂也不会在意。
朝气蓬勃的课堂上,陈念看着斜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已经快一个星期了,魏莱竟突然选择了休学,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她不是很在意她休学,只是……若跟胡小蝶有关,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浅淡的阴影投射在桌子上,陈念微愣,抬眸就对上罗婷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惹得陈念捏着的笔一紧。
就算没了魏莱,这些人也还一样,不会有改变的,当一个人欺负惯了别人,又怎会轻言放弃。
魏莱只是开头,暴行从未结束。
陈念几乎被几人拖拽着进了厕所,她摸索着靠在墙边,低垂着头,看着将她围得水泄不通的几人,心底升起了无力,余光瞥见一个女孩看了她一眼后,又匆忙离开。
陈念闭着眼,她明白那个女孩的心情,想救又不敢惹火上身,亦如之前她们对待胡小蝶那般。
罗婷指挥着几人,扒掉了陈念的衣服,钳制住陈念的手,拍了又拍,嬉笑怒骂的声音环绕在陈念耳边。
恶毒的话源源不断的涌来,陈念紧紧地扯着衣服,试图遮掩,心底的绝望却难以掩盖。
“啧,瞧瞧她那样!”
“果然母女都是一个德行!”
罗婷摇晃着手机,在陈念面前扔下一张又一张的纸,上面赫然显的是陈念的母亲。
陈念看着上面不耻的照片,涨红着脸,捏着拳头,难以克制地颤抖着身子。
讳莫如深的眼神扎在陈念身上,像极了凌迟处死。
直至上课铃声响起,几人才悠悠散开,走之前还警告了陈念好几句。
陈念呆呆地待在这里许久,紧攥着衣领,低低地哭泣了起来。
没人会在意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因为不重要。
属于陈念的噩梦才刚刚开始,不会随着一个人的离开而消散,这个世界对她的敌意有着难以想象的巨大。
晚霞落幕,暗夜袭来。
空荡幽寂的走廊,陈念隐约看了楼道好几眼,连忙转着钥匙就要进去。
“站住。”
熟悉的声音凉幽幽地在她身后响起,陈念僵硬着身体,大气也不敢喘,“我、我真的努力去联系我妈妈了……”可她是真的找不到。
就像倏然把她丢弃了,扔她一个人在面对这丑陋不堪的事情。
不是她做的,但她也不得不承受。
“慌什么?”
“我要真想……三天的期限我早就来了。”
戏谑的声音带了些嘲弄,整得陈念面红耳赤。
是的,三天的期限早过去了,但她还是胆战心惊地过了好几天,怕极了。
陈念缓慢转身,转眼对上那双不耐烦的视线,微顿,缩了缩脖子,“那、那有什么事吗?”
不是为债务而来……那是为了什么?
刘北山看着她怯懦的表情,啧了一声,“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了也不看看你的身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啧了好几声。
陈念低垂着头,眼神微闪。
“你、能不能保护我一段时间……我、我会付钱的。”
她想了许久,终是说出了内心所想,但面上有些臊的慌,妈妈都欠了债,而她却想雇人保护,这未免太讽刺了。
果不其然,浅淡的笑声响起,像是在嘲讽她的无知和愚蠢。
“你以为你付得起?”刘北山抬眸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多了些不明意味。
陈念故作镇定,渴求着眼神看着她,“我真的会付钱的,多少……都可以。”
这话说得苍白无力,她心底也升起了绝望,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她不是没给警察打过电话,上次报了警,留了个小证据,但到最后她的证据被她们发现了,而她也被羞辱了好些天。
…现在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会算到她头上,这让她如何高考?
每天担心受怕着……
静谧的夜色,照着陈念发白的脸,她身上那浅蓝色校服幽幽发出冷光,校徽十分显眼,他知道这个学校,顾湘也在这里面。
“喂!我答应了,钱嘛,不着急。”
刘北山压低帽檐,甩着打火机,微按一下,照亮了他冷峻的脸庞。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看见过顾湘了……从她家到学校都没有过,来往进出的都是车辆,他也不知道哪一辆里面坐得是她。
就算不能触碰,就看看难道也不行吗?
“不过……我要找一人,懂吧?”
陈念猛得点点头,欣喜划过她的唇角,不过转而有些犹豫,他找人……会不会……
刘北山似看出她眼中的疑惑,“别多想,我找一个熟人,可不是你妈那类人。”说完还嗤笑了好几声。
陈念脸上有些不自然了。
但好在她日后的日子会好得多。
凌晨时分,郑易揉了揉疲惫不堪的太阳穴,叹了好几声气。
这个案子太难查了……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几份资料,陈念、魏莱、胡小蝶等这几人的资料全盘摆在桌面上。
还有前端时间,陈念报的警,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可偏生这起疑似校园欺凌的案子却无证据可证明。
但郑易知道这事肯定不是表面上同学之间开个玩笑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团队作案……
郑易看着照片上笑得笑容可掬的魏莱,蹙眉难以平复心情,这个女孩……跟胡小蝶有莫大的关系,还有疑似跟陈念的关系也有些不清不楚。
或许他可以再仔细查查,尤其是这个魏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