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5）

没多久，郑易就对魏家进行了一次家访。

郑易向魏母点点头，走了进去，目光环视一周，顿了顿，所及之处皆是各种奖项，虽不意外，但未免也太多了吧，这计算下来得几乎整年都在参加各种比赛。

“这些都是她这些年拿的奖项，大大小小的累积起来也就多了不少，这也是她实至名归得来的，做父母的自然自豪。”

魏母给郑易沏了壶茶，笑眯着眼，言语间倒是多了份恳切。

郑易点点头，摩挲着滚烫的茶杯，稍许往微掩的门望去，露出几分探究，“魏莱同学，不在家吗？我听说她暂时休学了。”

“在啊，只是她在学习，有什么事情你可以问我，她就快高考了，这也不好打扰，对吧？”魏母唇角带笑地望着他，慈善的目光里略微夹着冷光，郑易假装没感受到，严肃着脸，“不耽误事，就只问当事人几句，碍不了事，况且这是照例回访，请多多包涵我们的工作。”

两人僵持不下，无奈魏母只能将顾湘喊出来，只是表情冷了下去，不似刚才那般热情。

郑易向两人点头，开始照例询问，只是对顾湘多了份审视，一举一动都细微的入了他的眼。

“同学之间会有些小矛盾，我能理解，只是会不会因为过激发生了一些不好的行为？比如……和胡小蝶？”

郑易试探性且极其委婉询问着关于胡小蝶的事情，眼睛紧盯着顾湘。

“哦。”

顾湘似没感受到魏母的悄然拉扯，懒洋洋地倚身，抬眸不咸不淡地看着郑易，“你说胡小蝶啊，我知道她，天台散心的时候，看到她正打算跳楼，顺便救下了她，这事算不算？”

郑易：“……”

确定是去散心顺便救下了胡小蝶？

不是因为剧烈碰撞，致使胡小蝶陷入植物人昏迷？

郑易的嘴角微抽，尤其是看着面前沉着并且无所谓态度的顾湘，怎么看都有问题。

一旁的魏母连忙咋舌了几声，嘟囔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哎呦，这样子看，还是我家小莱救了人家。”

“哎哎，这年头，小娃儿心理就是脆弱，哪像当年的我们哦……”

叽叽喳喳地扰得郑易头疼，好半天被魏母扯得话题越来越远。

郑易从魏家出来，坐在车上，伏在方向盘上，叹息了几声，耳边沙沙作响的翻书声清脆又在着狭小的空间里显得静寂。

良久，郑易才缓慢开口，“抱歉，我本来该早点把你送回去。”他途中遇到一个人独自闲走的陈念，想着顺便送回去，就因这事耽搁了。

“没事，我就是好奇你去了，有收获吗？”

陈念放下手中的笔，望着雾霭沉沉的景色，略显苍白。

郑易欲言又止，倒也没隐瞒，“什么都没有。”

这趟下来没什么太大的突破，霎时，整个人都颓废了。

陈念望着窗外的风景，未语，只是眼眸微不可察的又黯淡了几分。

“只是……魏莱这个人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不像是普通的女孩，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比我看过的野生动物的眼睛还要恐怖。”郑易并不害怕一个女孩，但是这个魏莱却给他极大的违和感，以及对视久了就有一种背脊骨发凉的错觉。

就好像有什么阴冷的东西在紧盯着他，比野生动物还吓人的是——悄无声息的暗杀。

“……她是个奇怪的人。”

这是陈念对魏莱现在的评价，明明对方才是始作俑者，为什么可以做到如此平静？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无关。

蓦然，陈念心底生起了愤恨，无力感却渗透她的心脏。

郑易没再说什么，只是眉目间多了些愁容，明明只是一个疑似校园欺凌的案件，为何却查不到一丝头绪？

或许跟魏莱本人有关，但他想……这里面断然有人在阻碍他查下去，答案也呼之欲出。

毕竟魏莱的父亲可是县领导……郑易捏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亦如陈念那般无力，但是作为成年人的他，同时也是一名警察的他，必须要安抚好陈念。

郑易很清楚校园欺凌会带来的伤痛，目光所及之处不免柔和了好几分。

魏家，噼里啪啦的声音咣当地响着，魏母看着眼前散漫的魏莱，神思一痛。

“你说说你！给你爸惹了多大的祸？！”

“还要我们来擦屁股！”

“你这些天，真的是越来越脾气见涨了！是不是？！”

“你也是！你爸也是！你和你爸是不是串通好要离开这个家！”

顾湘表情不悦地看着她，躲开了对方随手扔来的东西，“我搞不明白，男人那么多，这个地方对女人的宽容度也很高，为什么你就死揪着一个人不放？就算吊死在一颗树上，也不该这么忍气吞声吧？”

她不蠢，也不瞎。

况且那些都是原身做的，她顾湘向来问心无愧，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

她本非好人。

魏母僵着手，一时愣住了，看着女儿坚毅的表情，颤唇恍惚着，喃喃了一句，“你懂什么……”

顾湘冷眼旁观着，不需要懂，若要是顾湘，她非得阉割了对方才肯罢休，才不会像这样。

正值严峻时期的高三，放学无外乎一个比一个晚，大半部分学生窜到老师办公室想尽办法的汲取知识。

这个关头，正是紧要时分，谁都不敢松懈。

刘北山如约而至地来到校门口附近，倚靠在树旁，静悄悄地扫视着来往进出的学生，在陈念出来时，学生更多了，他紧盯着扫了周围好几眼，皆是无果。

他浅浅一叹，同陈念隔了个距离，不远不近滴跟着，只是余光略微往校门口望去好几眼。

直至断断续续地吵闹声传来，刘北山才回神，看着陈念突然被人拎进一个巷子。

刘北山呸了一声，不再分神，连忙跟上。

“喂，陈念，你该不会以为就这么算了吧？”

罗婷一脚抵在陈念面前，拦住去路，张扬肆意地打量着她，看着陈念瑟缩了几下后，示意了一旁的姐妹。

站在最外围的徐渺，看着这一幕只微颤着，看向陈念的表情多了些晦涩，最后只余冷漠。

“哟，这丫头长得还细皮嫩肉的？”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孩，轻佻地看着她，眼里多了些恶意。

陈念下意识颤抖一下，捂着头，心脏狂跳着。

面对她们……她实在太弱小了。

“喂！拿开你的脏手！”

几个女孩被嫌弃地拽开，几人正想发作，一个甩腿就杵在她们面前，吓得她们花容失色，混杂着模糊不堪的妆容更显丑陋。

刘北山啧了一声，冷眸盯着他们，一副不好惹的表情，更是将不怕死的少女一把压在墙上，眉目狠戾，嘴里恶毒的话让人不由得一颤。

“想死吗？虽然痛苦了点，但我不介意送你们一程。”

徐渺呆住了，略微扯了扯罗婷，罗婷这才回神，看着突然出现的混混，吞咽了几下，终是选择退后离开。

只是走前，还不忘放下狠话，“很好，陈念，有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啊！我看他能护你到什么时候！”

说完跑得也快。

刘北山甩开手里的人质，嫌弃地拍了拍手，什么玩意。

一旁的陈念松了好几口气，起身对着刘北山道谢了一声后，又准备换条路再回家。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只是陈念用余光打量着刘北山那凌厉的棱角轮廓，心底多了′安心。

终于她可以安心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个星期，算下来距离高考也就三个月左右了。

这天晚上，两人依旧相顾无言地一前一后地走着，陈念略微扫过刘北山，欲言又止。

她不是没想过同这人聊聊，只是对方一副生人勿近也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倒让陈念无从说起。

陈念看着刘北山一如既往地扫视着来往的学生，停顿了下脚步，略微靠近他，忍不住问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要找人……究竟是找谁？…说不定我可以帮上点忙。”

陈念的表情微有些不自然，轻拢着发丝，小心翼翼地看了对方一眼。

刘北山微顿，将目光停留在陈念身上，更多的是打量，烦躁地揉了揉头，“好吧。”本来他只是想远远一看，但现在连人影都找不到。

“我要找一个人，她叫顾湘，你认识吗？”

“不认识。”在刘北山希翼的目光中，她摇了摇头，她真不认识。

不过在看到刘北山落寞的表情后，陈念瞳孔微闪，试探性询问，“是男生还是女生？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我可以帮你找找。”

谈及顾湘，刘北山眼神倏尔一亮，语气多了些轻快，“她虽然是个女的，但跟小魔女没区别，感觉不像是那种正经学生，等等！我差点忘了，她的那张脸挺具有欺骗性的，就是看着很乖实际上是一肚子坏水。”

陈念看着对方说着说着眼神就泛着柔和，表情也生动了不少，她不免捏着包带的手紧了又紧，睫毛微闪，“是、是喜欢的人吗？”问了句似是而非的问题。

“对，是喜欢的人，很重要。”

刘北山回答的很干脆，倒没注意到陈念的不对劲。

陈念埋头继续走着，只是默默地拉开了距离。

其实只是她自作多情了……很多事情一串起来，她就应该清楚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她好？

只是顺带的而已。

陈念用了好几天调整好心态，也想通了些事情，她不该因为一点点的好就产生错觉，要摆正态度。

现在的清闲日子已经是很难得了，也多亏刘北山对她们的恐吓。

不过有些时候一个人的恶念真的相当大，哪怕陈念并没有做什么，她也难逃对方的魔爪。

刚好，这天晚上刘北山因为要处理事情就没来，叮嘱了陈念几句后，还找人来护送她。

只是……这人不靠谱，恰好是罗婷那一伙让里的一个女孩的男朋友。

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陈念深呼了一口气，默默忍受着她们的谩骂。

“哟，婊子，今天怎么没见你男朋友？”

“瞧瞧她那样！也不知用什么姿色勾引男人！”

罗婷踩在陈念肩上，笑得得意，还不忘添上几句，“贱人就是矫情！”

陈念背着手，摸出包里的手机，镇定自若地摸索着，略微用余光瞟过去，迅速拨号，但下一秒，她脸上就被人甩了个巴掌。

手上被人一扯，手机脱落，被罗婷捏着手心，看着上面的备注，啧了好几声，提起陈念都头发，“还敢打电话！胆子倒是不小！”

一旁的混混，看着眼熟的备注，脸色一白，惊呼了一句，“你他娘的是傻逼吧，赶紧挂掉！是北哥！”

只可惜挂得没有接得快，还有陈念猛得大叫求救，这下跑不脱了。

罗婷脸色难堪至极，看着陈念可怜兮兮的表情，心上无端冒火，顾不得旁人阻拦，就又对陈念下手，只是这次下得很重。

“我叫你不老实！”

“不听话！找打！”

扇了一巴掌又一巴掌，打得陈念喘不过气来，心底却在呼喊着，刘北山求求你，快来！

好几人见形势不对劲都离开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六七个人围着，一旁的徐渺看着不对付的架势，连忙拨通一个熟悉的号码。

“魏、魏姐！救命！”

“要、要出人命了！”徐渺压低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

她怕了，怕罗婷发疯打死人，又怕那个恐怖的男人，唯有魏莱能给予几分安心。

魏莱一定会有办法的。

良久，电话那头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似带了些不耐，“在哪？”

等徐渺报了地址后，啪嗒一声，电话直接给挂了。

这边的罗婷下手越发没轻重，陈念只好蜷曲着身子，用双手抵挡着攻击，身上的疼痛也难以泯灭。

陈念咬牙死撑着，说什么她也不能死在这里。

不到一会的时间，轰隆隆的摩托车声停在附近，徐渺顿时头皮发麻，想扯罗婷却被掀开在地，旁边还有人在助纣为虐，更是让人感到绝望。

踏踏的脚步声经过她，转而砰的一声，好几声巨响断断续续地响起，徐渺再抬头时，这几人有的躺在地方，有的依靠在墙边，有的眉间全然是不服。

这看得让徐渺生出了一种绝望，她本想逃走，但脚一点也不听使唤似的黏在地上，颤抖着。

陈念抬头，虚弱地看着踏风而来都少年，鼻子一酸，惨淡一笑，“你来了。”

刘北山蹙眉，看向旁边几人的表情冷了许多。

“你们真的胆子不小啊。”

“呸！不过是陈念这个婊子的男友而已，一个混混，也就陈念会自甘堕落！”罗婷眼里发了狠，红着眼眶明显是受了刺激。

从身上拿出一把刀来，更是让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真疯了！

陈念瞪大眼睛，连忙起身，将刘北山同她扯开距离，神情警惕着盯着罗婷。

罗婷笑得肆意，就在她要出手时，懒散的调子、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嘁，还以为多大的事。”

徐渺下意识回头，就看见熟悉的身影背着月光而来，站在阴影处，表情隐约有些慎人。

陈念见此，吞咽了一下，无法言说的高度紧绷，只是……身旁的人倏然走了出去，她还没反应过来。

刘北山就跑到了魏莱面前。

陈念：“？！！”

罗婷：“！！！”

徐渺：“！！！”

刘北山却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