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10、

与天幕一并被夕阳浸染成赤色的风一阵阵地扫过越前龙马的脸，飞机停稳后乘客纷纷走下直梯离开，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归家的喜悦，唯独他一人站在停机坪里无言。小王子不喜欢纠结也不喜欢犹豫，最近几天的训练却心不在焉。向来严厉的教练罕有的没有责备他，相反，还在备战美网期放了他几天假。走出球场前教练怪里怪气的说一句：“见一面就赶紧回来。”

晚霞烧得热烈，越前龙马满目的橘红。这些红却支撑不了他的心脏，摇晃得厉害的心进一步情况加剧，里面放置好的决定危如累卵。

“先生，先生？”乘务员小姐拍了拍他的肩头，似乎没对他的行为产生多大的疑惑，“这里不可以停留，请进机场吧。”

“啊，不好意思。”越前龙马一只手捏着背包的带子，一只手握着手机，两者的力度都能把手指勒疼。在这样不明不白的情况下，伴随着机场广播的声音，他疾步走到机场外的路边急忙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一上车，中年司机就热情的向他打招呼问他要去哪里，可这时的越前龙马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郡司绪理住在哪里。

“先离开机场吧，我……问一问朋友。”

“行。”中年司机爽快应答，其中还瞥了这位青年小伙子一眼，总觉得他很眼熟。

按开手机，点到通话界面，越前龙马直接拨通伊藤彰子的电话。所传来的有规律的等待音如同心跳，他意识到这大概是他头一次这么期待又害怕与别人通电话。车窗外渐渐从低矮的建筑物变成高楼林立，一股元气满满的声音从手机里冒出，似乎在等待他的坦白。他在洛杉矶的事情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于是直接说明了情况，这几分钟里车内的电台音乐声时不时地漏进他的耳朵。

“地址我发给你了，你赶紧告诉司机吧。说起来龙马，我还真想不到你会有这样的反应呢。”伊藤彰子在接到越前龙马电话的那一瞬惊诧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连捂住嘴巴的手都禁不住颤抖。

那条带有调职申请表照片的简讯在当时没有得到“秒回”，过去一天、两天依旧没有任何回复，这一度令想揣测对方心思的伊藤彰子确信越前龙马这家伙即使单身了二十年也还是不开窍。第三天越前龙马的电话却不期而至，还告诉她自己现在在洛杉矶，巨大的反差又令她觉得赤红的天空乍现海市蜃楼，如真似假。

而越前龙马用肩头与耳朵夹住手机，飞快地在纸上写下地址递给司机。在他听来伊藤彰子不过是普通的揶揄，对于从初一认识到高三的他们来讲不足挂齿。虽然来洛杉矶这个决定的确欠缺一些理性，但迅速融入时光里的情感永远归档在“好朋友”的位置，所以见个熟人而已哪有那么麻烦。手拿回手机时，他压了压帽子语调别扭却也轻快地说：“离美网还有一段时间。”

“所以......”

“龙马。”不等越前龙马说完，勾着唇角的伊藤彰子就出声打断，“你还是在意的吧，绪理调职的事。”

伊藤彰子猜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是二话不说打电话过来询问，还是继续投身于新款游戏的打斗中。本以为自己顶多是在感情的关系上帮了他们一把，论谁也想象不出越前龙马竟像异地恋中的男方般，跨越山和浩海去见自己的爱人。说“爱”可能不贴切，但伊藤彰子此刻就是这样的感觉，这家伙对她的好友也有相同的情愫，只是无奈熟悉将这份情愫渗到了骨子里，连当事人自己都丝毫没有察觉。

相信时光的力量的是对的，毕竟不能一味的只相信人。越前龙马看到简讯中的图片时其实没有看出什么，“调职申请表”“郡司绪理”这两者的关系霎时变成思维盲点，在足足盯了屏幕十分钟后才如梦初醒般领悟到，调职地那一栏会填上“纽约”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呢，越前龙马智商高却情商低，即使看出了郡司绪理真的如那晚所讲的“不介意以后都呆在纽约”也看不出个中隐藏的东西。

马上订了一张到洛杉矶的飞机票后他发觉自己的心情忽然很好，完全不认为其实自己在飞机落地的那一刹那会生出犹豫，不管如何，幸好这一切暂时是合乎人意的。

原本畅通的道路开始出现堵塞，出租车卡在中间只能随着车流慢慢驶动。越前龙马稍稍探出头查看前方的路况，觉得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到不了了，也正好借此理由转移伊藤彰子的话题：“我这里塞车。”

“塞车就塞车咯，你不想承认就算了。我不在家里，不过绪理应该下班了，你可以直接上去但如果没人的话你就在门口等一等吧。” 伊藤彰子放弃琢磨答案，提点多一句就打算挂电话，按下按键前她不忘传一条类似于“我忘记带钥匙了绪理你快回来吧”的简讯给郡司绪理。

“那先这样，谢了。”把手机揣回口袋的越前龙马呼出一口气，脑袋搁到靠背上开始闭目养神。老套的情节是一般人在这个时候都会思考人生，而他考虑的东西......是郡司绪理到底怎么想的。

如果是因为他的话，他几乎不可能在自己身上找到具体的原因。国中时期两人同校又同班，每天她做好两个便当午饭时一人一个，放学后他去网球部训练她时常坐在场边手里抱着水和毛巾。等等的场景有许多许多，时光倒流到十几岁的年纪她陪在他身边做什么都是正常，而如今大家均成人，以前平顺的生活换到美国会是多么的不如意他怎么可能还能将“陪伴”当作平常。

他很想整理出一个合理的原由，可就是扯不到风花雪月上。

莫名的心烦意乱涌起，越前龙马大力地拽下帽子用以发泄。透露出火气的动作被前排的司机收进眼底，司机似乎是见惯了冲动发怒的年轻人，还是对着背后这个最近炙手可热的帅气网球运动员，温厚的声线很符合他的形象：“小伙子啊，对女孩子要主动一点......”

也不知道司机的这句话有没有在越前龙马的心土里扎根，然则出租车已经驶到了一个小区的门口。同一时间，前方也驶来一辆出租车，同样停靠在大门处，从后车窗可以看见里面是一个黑色长头发的女生。他终于忍不住开始回忆那晚的郡司绪理，乌黑的长发披在脸蛋的两边，面容清秀亮丽，店铺灯光下她的眸子发出如玉的光泽，说的每一个字串联成一条珍珠项链。

那时没有说出口的回复以为就永远消失了，但越前龙马塞给司机一张纸币后就快速拉开车门，径直地冲了上去。

郡司绪理所站的马路距自己家门口仅有几米，于是她不需要担心。可手臂就在这一秒钟被突然间箍住，她惊慌地反射性转身，整具身体都颤抖起来，而导致的并不是害怕而是诧异与喜悦。面前的人改为两只手握住她的肩膀，目光如聚光灯一般，他的身后车鸣声此起彼伏。

“绪理，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以后的时间，都留给我。”

金黄里两人拉得长长的影子，紧紧交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