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9、

办公室内每个人都忙碌着，有的人为赶稿子而焦头烂额；有的人为如何修改杂志封面而绞尽脑汁，唯独郡司绪理一个人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愣。早上刚回到杂志社就去人事部拿了一张表格，可当她握着笔准备写下第一个笔画时却又忍不住迟疑，稍抬起眼帘“调职申请表”五个黑体字就跃进视线，与黑色的瞳仁相互照映。

这算不算是头脑发热呢？

虽然“脑子一热”这四个字放在郡司绪理的身上并不合适。因为就她本身的性格而言从来都是深沉文静，平和得几乎不会与人产生矛盾，且只信奉凡事“顺其自然”就好，但冲动之举还是会偶尔出现在与越前龙马交织的人生轨迹里。

一向自信如他的越前龙马在刚担任青学网球部长的时候竟不适应“部长”这个身份，招新结束后却迟迟没有开始训练，每天只是迎着下晌猛烈的日光靠在网球场后面的大树底下，饮着芬达眼光灼灼地远望球场内正奋力挥拍的新生们。

郡司绪理得知这件事是某个中午，隔壁班堀尾与胜郎胜雄讨论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到耳边，其中一句“越前很久没有去训练了”让刚好倚在走廊边的她眼瞳收缩。眺望的天边浓雾滚涌，正午的景象透着不真实的质感，已经完全掩住原本的明媚。

心脏不由自主地扯痛起来，往后就是郡司绪理跑到网球场，摆出一副“代理部长”的模样大声地对里面喊：“这几天越前部长不在就不用训练了吗？一年级的，全部给我跑操场二十圈！”愣头青模样的新生显然是被唬住了，可还是磨磨蹭蹭不肯挪动脚步，她只好追加一句：“我这就去找越前部长，还不跑！”

散漫的新生面面相觑几秒才缓慢地跑动起来，郡司绪理板着脸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此时酷阳还是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中，球场里只有稀疏的几条光线。

而越前龙马依旧半躺在大树底下，拿起芬达抿了一口，目光忽然瞥到几米开外的一个纤瘦的身影。

本以为迎面而来就会是一顿臭骂，可没想到郡司绪理不但没有立即开口责怪，反而只是平静地在他身边坐下。阴影盖住郡司绪理的脸，越前龙马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草坪的光斑在中间来回移动着，像是嘻嘻笑笑地想缓和两人的气氛。

沉默了很久，树下的阴影已经暗沉沉，郡司绪理这才正视越前龙马的眼睛：“手塚部长说过‘你要成为青学的支柱’的吧，你觉得你现在......像吗？”

郡司绪理永远有让人信服的能力，于是越前龙马回到球场看到整整齐齐地挥拍动作时，第一次觉得要是没有了郡司绪理，他该怎么办。

可是人在回忆中徘徊，也在里面扑空。

想当初类似这样的事还有一些，细节不记得了，只有模模糊糊中她和越前龙马的身影。最后的越前龙马自然是把“部长”这个角色扮演得十分出色，虽不及手塚部长的伟岸可也总算是逐渐带给他们一种可靠的感觉。已毕业的桃城学长与越前龙马最熟，偶尔会回青学看望他这位“部长”以及网球部的新生们。

训练中的新生很认真，越前龙马也尽自己所能指点动作，桃城学长少有的没有说“青春啊青春”而是换成另外一句“有郡司你在越前身边帮忙，这小子省不少心吧”。郡司绪理并不以为意，也许桃城学长是真心夸奖她的，但其实对于她而言，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有的人天生就是王者，有的人天生就陪伴着王者，她看到越前龙马所散发的光芒多么的璀璨耀眼，能被这样的光芒拥在其中已经很幸福了吧。

突降的骤雨停了，雨后夹杂着青草味的空气吹进办公间，郡司绪理在头脑清醒的状态下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踩着清爽的风走出公司。被雨打落的枝叶散满人行道，高跟鞋与其摩擦发出“挲挲”的声响，小小溅起的水花打湿小腿。郡司绪理被这些微细弄得内心痒动，误以为“头脑发热”的想法却确定了，不是一时激动，有些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不管有没有结果。

公寓内传来炒勺和炒锅撞击的声音，郡司绪理愣了愣随后推开大门走进，声音源于出厨房还伴随着阵阵香气。当她看清楚厨房中的人时，实在不敢相信系着围裙正在炒菜的人竟是伊藤彰子。

“我没眼花吧？”郡司绪理放下文件袋从中想拿出一张纸，可拉链刚到半途，手就后悔似的放下了。伊藤彰子将炒好的菜端出，垂涎的香气经过郡司绪理，她现在觉得自己只想吃饭。“我会做饭的，不要把我说的那么差劲。”伊藤彰子说完这句就转身快速切换到另一个话题，“和龙马怎么样了？”

然而反应过来的郡司绪理只是耸耸肩，不温不热地回一句：“不好不坏吧。”

被这么一问，她仿佛又嗅到了那散逸的清新空气，小腿的凉腻感徐徐冒出，也强烈的想见到某个人。更紧要的是，某个人的脸的碎片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拼凑着，然后完整的出现在她的眼前。为防止一些话会脱口而出，她只好在伊藤彰子追问之前说一句“我先去洗澡”，来结束这个话题。

看出她的不对劲的伊藤彰子第一次选择不去管这两个人的事，回到厨房继续做饭。不过呢，事情的推动与发展总是需要一些“神助攻”，于是伊藤彰子迈开腿就撞到了沙发，随之沙发上的文件袋掉落到地板，袋中的资料撒满一地。

后面所发生的事情除了天意再也找不出别的解释，伊藤彰子蹲下把资料捡起，随意扫一眼便看到那张调职申请表，“郡司绪理”这个名字显于纸上。

她首先想做的居然不是惊讶加激动的去拍洗手间的大门，而是掏出手机拍下这张申请表，然后添加到简讯的界面，最后按下“发送”。

当然，这条简讯的接收者，是越前龙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