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31、

胜利，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其实越前龙马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从小到大他拼命练习网球打败了许多称得上高手的人，甚至在关东大会里击败真田弦一郎，在全国大会上击败“神之子”幸村精市，他也只感觉“还差得远呢”。

在青学的日子倒是全新的，他和学长们为了踏上全国性的舞台，可以忍受日复一日单一的超负荷训练，无数个不停挥洒汗水的日夜后他们赢了。团里的荣誉与个人是截然不同的，成为“功臣”的他被学长们高高抛起，绚烂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却禁不住有些感动。

后来他站在“手塚国光”的位置上带领新一届的队员再次闯入全国大赛，部长的身份令他更加真切的体会到胜利是什么滋味，就像夜空中突然绽开了一朵灿烂的烟花，美丽而震撼。

曾经深刻的画面在岁月的冲刷下变得模糊，却又清晰得恍如昨日，他以为这就是胜利全部的意义。

进入职网，他恢复只身一人奋斗的模式，对手全部变为职业球员，他需要与过去全然不同的努力来证明他不输给任何人。作为“武士”越前南次郎之子的他，自然免不了被扣上“靠父亲”的光环，尽管他早已用“6-4”的比分结束了在自家院子内常输的局面，除了网球还是用网球来解决所有问题。

对越前龙马来讲，如今的胜利是回应所有质疑最好的方法，仅用两年时间便斩获第一个大满贯顿时令许多人闭紧了嘴巴，所以他只需要继续赢。

无论温网前还是温网后，他都没有给自己丝毫放松的机会，包括美网负伤，拆掉石膏后便立刻开始康复锻炼直到握着球拍重新站在球场里。澳网前几轮比赛他还是状态大好的，虽然之前的失利对排名不会有翻天覆地的影响，但他总感觉必须趁这个机会将落后的成绩弥补回来。

然而谁也料不到，晋级、拼搏、夺冠……这一切，原来只是镜花水月。

当越前龙马走进球场时，环形的观众席上瞬间响起热烈的掌声，他有些愣神的往观众席看了几秒才走到场边开始做准备。上场前，往日在比赛里只专注于对手的他难得抬起头去看那一片椭圆形的天空，几缕云彩飘在蓝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背景里，与同样为蓝色的球场真是相衬。此刻他想着，这片天空比他的心澄明多了。

发球局被破后，他咬咬牙冲到网前，又将几个迅猛的球回击了过去，以为他要开始发力的对手慌张了一会儿，他抓住这个时机用力击出一个扣杀。如此几个来回比分倒是渐渐往他这边靠拢了，发现差距被拉开的女粉丝激动地大喊他的名字并用力挥舞小旗子，许多人也期待这场比赛能够继续向利于他的方面发展。

也确实是发展得相当顺利，换边休息时比分停在了“6-2”，只要他维持这个状态便能赢下这一场同时晋级半决赛。但是胜利女神最后会站在谁那里还说不准，越前龙马一开始就尽力将比分拉大不是由于他的策略，而是......他不确定能否赢，这股感觉一开场就有了，然而要是让其他人知道向来自信的他居然产生这样的想法该多悲伤。

不愿意承认也是如此，脚踝无缘的疼痛又出现了，他的心随着疼痛一阵一阵的抽动着，只好更加用力的挥拍，更加快速的跑动想以此来掩饰这个状况。新一盘开始后时有失误的对手终于调整完毕，他似乎看穿了他的问题每一球都刁钻的击到他脚边，“不妙”的感觉顿时应运而生，当打回去的球竟然出界时，一直紧绷的绳索终于断裂。

彻底破罐子破摔的他任由自己发泄似的继续这场比赛，虽然在观众眼里他更像一位全力以赴的勇者，喝彩声在这时此起彼伏，身体里也有无数把声音对他说“你一定要赢”。但是想赢的欲望愈发热烈就愈发感觉自己会输， 他极力将这个矛盾的想法抛在脑后，今天的他真是糟糕透了。

他早就发现脚踝的疼痛源自于心里，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以为赢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他的心太小了除了胜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而这恰恰是错误且致命的。

裁判宣布比赛结束这一刻，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胜利女神站在了他的身旁也全数花光了这一路以来所携带的运气。越前龙马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被胜利绑架了。

别人看不出来但是他的教练早已严肃的板起脸，于是他刚走进休息室便听到他咬牙切齿地对他说：“龙马，你实话告诉我，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团队里的人面面相觑的站着，也不知是否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在越前龙马负伤却仍坚持比赛时都不曾出现的语气着实令他们一惊，还未反应过来教练又收回了方才的愠怒叹出一口气道：“没有及时察觉你的问题，我们也责无旁贷……”

“教练。”沉默的越前龙马忽然开了口，他将身体往后靠着沙发轻轻闭上眼睛，“……我想退赛。”

整个休息室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几分钟后他的教练一拳敲在桌子上，冷冷的回绝：“不行，下一场就是半决赛了现在退赛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我安排你明天去见Fiona医生......不管怎样，你必须参加后天的比赛。”

“即使参加我也会输得很难看的......”

“龙马。”教练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用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没有顾及其他在场的人，直直的盯着他黯淡的眼瞳：“这之后你想休息也好放长假也好，去旅游散心也好，我都同意，等你回来我们换一套训练方案一切重新开始。但是你不能逃，不是输赢的问题，即使让你退赛，五月的法网会更加困难到那个时候你还能逃吗？”

这些话都是事实且饱含道理的，之后越前龙马回到酒店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还是得承认，他的教练分析得相当透彻。但是说实话，他心底最坏的打算……是连法网也放弃，尽管他自己也很震惊，却没办法确定几个月的时间是否足够令他回到正常的状态。

“我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龙马你竟然会因为胜负，而放弃比赛。”教练最后的感叹带着深深的惋惜，随之他身体里的疲惫如潮水一般涌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赢”二字居然使他如此劳累，明明每个人都在追求胜利。

回想起昨天与他交手的长谷川弘，技巧娴熟、判断力精准、努力拼搏……他都拥有，之所以觉得他像他是因为最初的他也是这样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尽力享受网球带来的快乐，可今天的越前龙马竟无力回去了。

如果让学长们知道这件事，会说什么呢？大石学长会苦口婆心地安慰他，手塚部长会罚他跑操场二十圈，还是阿桃学长会直接请他吃汉堡？也无法得知了......还有如果让郡司绪理知道这个情况，又是什么反应？

过去她向来是说一句“嘛请你喝芬达”便闭紧嘴巴坐在他旁边，或者讲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做一些他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奇怪的是这之后他所有的颓靡与烦闷就消散得一干二净，他多希望现在她能够出现，帮助他好起来。

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几天后这座城市又将诞生出新的王者，举着澳网的冠军奖杯笑得张扬跋扈，这很难与他有关系了。此刻他想好好睡一觉，将后面的比赛一并睡过去，甚至睡到天荒地老。

所以他自然没有听到门外的敲门声，也不会知道助理罗琳将通讯录翻看了好多次犹豫了许久，终于停在郡司绪理的号码上，按下通话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