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32、

“学姐……绪理学姐！”

“唔抱歉，怎么了吗？”在郡司绪理面前挥了许久的手终于令她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她歉意地一笑，同时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以掩饰走神的尴尬。

“学姐已经是第二次看着窗外发呆了。”坐在对面的长谷川弘似乎泄了气，口吻里全是无奈与失落，“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长谷川你不用担心啦。”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后便低下头卷起碟里的意面，面上的茄汁泛着橘红的色泽，又令她忍不住匆匆瞥了窗外一眼，赤色的霞光如烈火一般散在天边。

“长谷川……你的比赛是明天吗？”

“啊？对啊......学姐要来看吗？”

对于她的发问长谷川弘显然有些意外，连忙抽出衣袋里的手机说道“我问问罗琳姐还有没有门票”，郡司绪理看着他忽然变得欣喜的模样抿了抿嘴唇，按住他的手：“不用了，我以工作的名义进去就好。不过长谷川你很厉害嘛，进了四强说不定还能拿下一个名次？”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没有什么底气，甚至略微有些心虚，但夸奖与欣赏是真心实意的，虽然无论是谁的比赛她都没有非常关注却也知道那些对手绝非泛泛之辈。也许是一直以来越前龙马和凯宾给她留下了对于优秀球员的深刻印象，她一开始就主观的认为他比不上这两人，而且作为新人，要走到这一步该多难。

尽管如此他还是靠着自己的才能与努力走过来了，当第四轮比赛结束后长谷川弘兴冲冲的给有一段时间没联系的她打来电话时，她深呼吸一口气才说出“祝贺你啊”，内心的不安与愧疚格外浓烈。这位学弟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依旧努力在做一个称职的男友，相反她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在恋爱。

之前她就意识到“想以此忘记越前龙马与学弟好好在一起”这个想法是大错特错的，然而见着长谷川弘如此上心的模样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外加许多事情她还没办法理清，只好在之后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这样她在极大的恍惚中度过这段时间，这份恍惚延续到她来墨尔本，延续到今天他特意挤出时间与她吃饭。

“不不不，能进半决赛我已经很高兴了，其他的尽了全力就好。”长谷川弘笑着摆了摆手，眉眼里的喜悦稍稍减了些但眼瞳还是含着光，“不过学姐第一次来看我的比赛，我确实要好好表现！”

“加油啦，但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她拿起水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杯子，然后昂起头一饮而尽。身体里的恍惚随着喝下的水流进了胃里，她从他回的话中发现他早已不是国中时那个赢了比赛便兴奋许久，并发誓下一场也要赢的少年，对于她的夸奖不再盲目的回答“学姐这么夸我真是不好意思啊”。

他与越前龙马一样，对比赛有了重新的认识，比名次更重要的是自身是否有尽力的拼搏，随着慢慢进入职网这些会转变为自己的理解和信念。郡司绪理感叹时光令身边所有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成长，而似乎只有她自己还在原地踏步。

本以为丢弃过往的回忆就是坚定的向前走，结果这只是自以为是的“成长”，看来她的确要认真思考一次不二学长所说的话。

“人生导师”果然不是白叫的，那次之后郡司绪理有股茅塞顿开的感觉，只是一切来得太突然使她一时难以消化。她对于她与越前龙马之间的执念遮住了她的眼睛，所以身为局内人自然不像不二周助作为局外人看得那么清楚，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也没能下定决心。

来墨尔本之前，犯下“错误”的她忽然被叫到主编办公室，和颜悦色的上司一见她走进来便兴奋地开口：“太好了，绪理，你跟记者组的同事一起去墨尔本吧，采访工作还需要人帮忙。”

“......哈？”

“Andy要我推荐一个懂网球的人给她，我想来想去就绪理你最合适了……哈哈”

“……”她在上司充满笑意的目光中轻轻阖上办公室的门，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几天后她和同事们一起坐上飞往澳洲的飞机，暖和的阳光从舷窗透了进来还有一条彩虹挂在云海上，这变化真是大得惊人。

从冰雪严寒的纽约一下子来到炎阳似火的墨尔本，巨大的气候差异令连续忙碌的郡司绪理在这期间生了一场病，躺在酒店的床上感觉自己的身体时热时冷十分难受。朦胧间她似乎梦到了很多人，长谷川、凯宾、彰子……最后是越前龙马，晨光熹微的山顶他伸出手对她说：“手给我，你站到我旁边来。”

两天痊愈后她拿起手机查看比赛的情况，见三个人都没有被淘汰轻轻舒了口气，转身又投入到工作中。站在旁边的女同事抚着脸感慨“龙马和凯宾好帅啊”，她“噗哧”笑了一声第一次开口附和：“这两个人以前就挺帅的。”一句“诶？你怎么知道？”立即传来，这时她的心底竟然温热又柔软。

太阳彻彻底底没入了地平线，郡司绪理叉起缀了蓝莓的芝士蛋糕，继续刚才的话题：“长谷川你选这家餐厅不错嘛，甜点也很好吃，等澳网结束了我请你来这里再吃一顿，不管成绩如何我们就当是庆祝一下。”

这句话自然隐含了她的另一个目的，不过的确不能再拖下去了，她真的不希望长谷川弘会从此记恨于她，这样想着于是她又追加了一句：“明天一定要加油哦，不然我可就不请客了。”

“放心吧！……诶，蛋糕给我留一块嘛，绪理学姐！”

“还有一件柠檬味的，喏给你。”

“我要蓝莓的......”

到达酒店门口时她向他挥手道别，长谷川弘轻轻拥了她一下才红着脸挥挥手，目送学弟的背影渐渐走远，不知为何她忽然感到一阵轻松。

手机的震动将她的注意力收了回来，对方用“绪理小姐你好，冒昧打扰了”作为开头，她听着耳熟的声音仔细的想了想，慢慢开口：“......罗琳小姐吗？你好，有什么事情？”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这件事情……恐怕只有绪理小姐你能做到了。”

“罗琳小姐说得太夸张了，能帮上忙的话我一定尽力而为......是什么事情？”她稍用力的握住手机等待她的下文，对方既然是越前龙马的助理那么这件事一定绕不开他，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料不到，她求助的会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绪理小姐在墨尔本吧，你有看龙马今天的比赛吗？老实说虽然他赢了，但状态却差劲死了......后天就是半决赛，绪理小姐明天可以过来一趟吗？我想你能帮到他。”

不出所料她一上来便提到了越前龙马，只是郡司绪理并不明白“赢了比赛状态却非常差”是什么意思，鉴于目前她和越前龙马的关系以及过去她从不曾试过安慰他，便委婉拒绝道：“抱歉，我想他的教练和你们专业的心理医生都可以帮到他，我……可能罗琳小姐不信，就算我们认识了那么久我也没有出言安慰过他，这是真的。”

其实即使今天的他们还是当年的关系，她也不可能这样做，这都是事实。网球相关的事情，甚至他比赛受伤、输球而受打击也好，她能够在事后骂他一顿，能够用她认为的方式激励他，却不能够做任何干涉。安慰就更不会了，她知道他对胜负有自己的理解，所以她给予的只有信任与尊重。

“比赛的事情我更加没有立场去干涉……所以我恐怕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不，不是这样的。”也许是察觉到她平和语气里的决绝，助理的声音显得有些急躁，“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龙马大概是太想赢了......总之他的状态出了很严重的问题，他对教练说想退赛，他想逃避，我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龙马……”

这番话真的令郡司绪理有些震惊了，言语间所透露出的严重性瞬间占据她的身体，她随口说一句“罗琳小姐，我晚一点回复你”便挂断电话跑回房间，迅速在网上搜出比赛的回放认真看了起来。

几个小时后她关掉视频，胸膛里回荡着重重的疼痛。她没想过不关心他的也没想过她自私的断掉他们的联系便漠然置之，刚才她还自以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他出现如此严重的问题她竟全然不知，真是太不应该了。

于是她走到阳台拨回助理的电话，在墨尔本难得的夜风中，捂着脸哽咽的回复：“抱歉罗琳小姐……逃的那个人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