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18、

弃权与输掉比赛有什么不同呢？越前龙马还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信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要么赢要么在球场上输得心服口服，但如今他觉得，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把“比赛”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前他输球，通常只是一个人跑到墙壁前疯狂发泄，发泄完了便继续投入训练，难过的情绪准瞬即逝。

后来他从日本走向美国，从校际赛全国大赛走到四大满贯赛事，取得胜利的比赛不计其数，给自己与支持者披戴上灿烂的荣光。他原本想这样永远走下去，哪怕已预料好了中间的艰难，可谁知道老天爷会突然将这么个意外砸到他头上，令他不得不重新去理解一些东西。

弃权的结果也就等同于输掉比赛，与直接在球场上输掉根本没有多大的区别，硬要说不同的话…….大概就是弃权会给所有人带来所谓的，半途而废的感觉了。现在想想，他的坚持是没有错的，只是的确应该考虑得更多一些，所以——当时那股自以为是的冲动就当作是错觉吧。

把想法整理完毕他偏过头看向窗外，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视野内对面大楼的灯一盏盏亮起，随着日降月升，归家的人们纷纷开启炉灶，而他......此时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想想真是太惨淡了啊。

把头转回来，眼前又恢复一片白色。白色的墙壁、天花板，白蓝相间的床单被子，白色的窗帘，唯一颜色不同的只有病床旁的柜子和洗手间的门。单人病房不算大，可一个住在这里也是冷清，虽然总不能期待病房会变得热闹，但哪怕多个人坐着也好吧。他扯了扯盖着腿的被子，忍不住恼怒自己的伤，脚踝打了石膏的左脚被抬在支架上一点也不能动，一天的时间除了睡觉就是干坐，才第一天就已经无聊得想撞墙了。

胡乱揉了两下头发他伸手去拿水杯，手指准备碰到水杯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开了，进来的人二话不说走到他床边，将台上的水杯塞到他手里。他以为又是查房的护士，便随意说句“谢谢”，待他拧好盖子才发现这个护士竟没有照例检查他的身体。

一阵塑料的摩擦声响起，声音的来源是几只装着衣服的袋子，而正将这些袋子从背包里一一拿出来的人当然不是什么护士。

是郡司绪理。

郡司绪理在越前龙马的注视下把带来的洗漱用品、毛巾、衣服全部摆入柜子，又转身走向洗手间，哗哗的水声停止后捧着一盒嫣红的樱桃出来，最后在床边的椅子坐下，递给他一个饭盒和筷子。

他盯了饭盒几秒才抬手接过，翻开拨了拨里面香气氤氲的饭菜，手心还能感觉到盒底的热量。饥饿感顿时席卷而来，他的确是饿了，就着刚才的惊讶吃下一大口，咀嚼吞咽不忘瞥一眼身边平静咬着肉饼的她。

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吃着饭，可在外人看来应该是十分舒心的景象。

她一直不说话，让他多少有些无所适从，但前者如此细心的把他的生活用品全收拾好带过来，显然又不像是故意不作理睬。昨晚结束比赛，心急燎火的教练就赶紧载他去医院，待他完成拍片、见医生、做各种各样的检查、处理伤势打石膏等等的事情后，时间已经接近半夜了。他筋疲力尽，躺下床就要睡着，只在朦胧间见到站在走廊外的郡司绪理。

他知道她仍在生气，除了昨晚临睡前他都想不起来她还有出现过。那时在休息室里她不让他继续上场比赛，激动得哭红了眼睛，虽然他是不可能明白她为什么会哭，但估计与她的担心是离不开的。现在她定定地坐在他面前，他觉得......是不是该主动道个歉，然后找别的开心的话题聊聊天？

思忖几分钟，把饭盒里最后一粒米消灭掉，他呼出一口气道：“绪理……你今天去哪里了？”

她对他这个“破冰”的问题感到好气又好笑，不过见他似乎纠结了相当久的样子，于是耸耸肩回答：“回家给你收拾生活用品啊。”说着掰起手指数了起来，“找衣服、拿毛巾、拿牙膏牙刷......哦对了，还有做饭。”

“……”她掰着手指列出一条条帮他做的事情的样子，竟让他感觉既可爱又贤惠。未等他开口，她笑眯眯的接了下去：“越前你不用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啦，我又没有生你的气。”

说完她站起身，非常熟稔的拍拍他的肩膀，将两只空的饭盒装进布包，接着转身打开柜子拿出一套干净衣服放在床边。

他迟迟没有挪开凝视她动作的目光，脑海中浮现的场景是几年前的青春台车站。他们并肩站着，偶有列车飞速而过的声响填满站台，他啃着她做的饭团，她啜着他买的芬达。而此刻的情景简直就是当年升级后的2.0版本......

“想什么呢？”她挥挥手，迎上他笔直得发愣的目光。他所脑补的情景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同样也不会知道他忽然对这段关系的绵延心生赞叹。

“只是觉得这样很好..….”

“啊？”

“没事。”他快速闭上双唇，硬生生的把那句话的后半段掐断，下一秒便把话题带回昨天的比赛，“那个......昨天的比赛，抱歉。”

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忽略掉他意义不明的道歉。咬了咬嘴唇，她往手中的牛奶插入吸管，同时把另一盒推到他眼前：“喏，喝牛奶。”

“如果越前是为了自己的逞强而道歉，那么我接受，但如果仅仅是因为你没有赢，那就算了。你的是赢是输，对我来讲一点也不重要，你有没有事……才是我在意的。”

郡司绪理真不打算探究自己为什么会在递牛奶的时候，选择坦白埋于雷区的心思，她特意加快语速和降低音量，所以这番话不是“表白”。她憋得够辛苦了，眼眶内已经蓄满水，轻轻一晃便会溢出。

可惜……有些话不说出口会永远失去说的机会，也会因说出口而永远后悔。

越前龙马与咧着嘴对他笑的奶牛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捏开纸盒包装的小口。闻到他向来不爱喝的牛奶的香味，他暗暗的想，他们的关系绝对能继续升级到3.0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