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17、

因为那一句怒中带着不可违抗意味的话，不大的休息间里顿时火药味十足。

比赛中受伤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讲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很多运动员为了保证日后的运动员生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能放弃比赛。当然也有那么一部分运动员，他们不甘输掉比赛，抑或别的什么理由，勉强着自己也要继续上场。现在的越前龙马，就是属于后者。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看仍在为他处理伤势的队医又看了看站在休息间里的其他工作人员，最后才慢慢把目光放到教练身上。他的教练是个出了名严格但实际很温和的人，自他来美国后就一直在生活、网球以及各方面给予他莫大的帮助，他非常尊敬他。但今天他不能听从他的决定，即使胜利女神选择走向对手，他也不能。这份坚持不是什么年少气盛，而是昨晚就想好了的。

在他们谁也不肯退让的过程里，他忽然紧张起一个人——坐在观众席上的郡司绪理。不知对于他的迟迟没有上场，她会是什么心情，毕竟这是她现场看的第一场大满贯赛事。虽然在为了追一个界外球而摔倒受伤的时候，他就已经料想到了比赛的走向，但是她应该也不会想见到他弃权的吧，所以——

“教练，让我上场吧。”他犹豫两秒，还是直接对上教练的眼睛。

“不可能。”中年男人斩钉截铁地拒绝，径直走到他面前同样盯着他的眼睛，但面色显然在尽力缓和：“龙马，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医院做一个彻底的检查。”

“比赛完了我会去的。”

“你......”

他硬撑着站起身往门口走去，身边的工作人员想拦又不敢拦。忍无可忍的教练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站在原地不停的深呼吸。离门口最近的两个工作人员快速反应过来，见教练满脸通红的样子，急忙抬起手拦住越前龙马。而被拦的他一个踉跄，险些撞到门边，接着花盆“啪啦”的破碎声引得所有人一颤。

门外的郡司绪理听完所有对话又听见这些动静，再也按捺不住，于是上前一手将门推开。越前龙马对于她出现在门外感到无比吃惊，但当他瞥到她旁边的助理后又立即明白，是他的助理带她进来的。他正要开口说“你不要管”时，眼前的人却绕过他直接去到他的教练面前，说：“请让我和越前谈谈吧。”

教练稍微打量了她两下，点头默认她那不对劲的请求，然后一边向外走一边招手示意其他人也出去。对于所有人的面面相觑和投来的古怪的目光，她不做任何反应，只是赶紧连拉带扶把他按回到沙发上，接着在他跟前站定。

只剩两人的休息室顿时沉静得如等待放映的电影厅。她盯着他，却抿着嘴唇不说话，她这个样子令他忍不住回想起：在国二，他们第一次吵架冷战，谁也不肯理谁。后来他训练时不小心擦伤膝盖，阿桃学长告诉了郡司绪理， 她跑过来拍他的头骂他“笨蛋”，他笑着回了句“我们和好吧”。

他不应该把她扯进这场输赢的搏斗中。

他压低帽檐，轻轻咳嗽一声，然后率先打破沉默：“你怎么过来了......”

“你是笨蛋吗？受伤了不去医院，在这里硬撑什么啊！”

她下意识的吼出这番话，丝毫没有察觉声音是哽咽的。

她当然不会知道他心里想了什么，只觉得比赛的胜负竟然变成一块诺大的岩石，因为这岩石一切东西坍圮得仅剩断壁残垣，怎么可以。

“我没事。”他倒是心平气和的面对她的斥责，琥珀色眼眸里光芒晃动不过很快平稳。他明确自己的决定，再次撑起身体，望着她语气凿凿的补一句：“我去继续比赛。”

“越前你为什么不明白……”

刚踱了一步脚踝就传来钻心的疼痛，以至于他根本留意不到她说的话，但也来不及留意就感觉衣袖一紧，清冷又激动的声音随即覆上他的耳朵——

“不是‘有没有事’的问题，受伤了就应该去医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我……我们会有多担心啊，万一影响到以后的职业生涯怎么办？！就算你现在死撑着比赛也不可能赢的......那干脆弃权就好了啊......为什么还......越前龙马你这个什么都不明白的混蛋！”

他彻底蒙掉了。

什么意思啊……还骂我混蛋，就算我负伤比赛也不用骂我混蛋吧。越前龙马僵硬的低下头，发现比突然爆发的话语更让他诧异的是，她双手正紧紧拽住他的短衣袖，头抵着他肩膀而自己的肩膀不断起伏，似乎是在哭。

“喂……”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所以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不算太坚强的人，但也不会轻易哭泣，所以在他的记忆里除了类似于她考试不及格这样的事情，实在判断不出……是否与他有关。无措之下他抓住她的手，心软般的叹气妥协：“我弃权了......”

“弃权”二字从头顶冒出，使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慌忙松开手然后站直身子，又往后退了一步，略红肿的双眼说明的确哭过一阵，但也仅仅是一阵，相比之下她更在意自己烧红的双颊。她尴尬的瞥一眼越前龙马，显然后者也相当无奈，只能磕磕巴巴的解释道：“让爱你的人们伤心是非常不对的，所以、所以不要逞强了......快点去医院吧。”

越前龙马瞬间瞪大琥珀色的眼睛，而大脑居然自动将这句话与“喜欢不喜欢”的话题连接起来，身体打了个冷颤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脑洞开错了。尽管撇掉脑洞，他的错愕也延迟了相当久，以至于她打开休息室的门逃命似的跑出去，他的教练和工作人员冲了进来，都没有注意。

宣布完弃权的消息，他一瘸一拐的走出场馆，观众的失望、身边的人的叹息、教练的安慰训诲、记者媒体的追问全被埋在了纽约夜晚的风中。

这场输赢的搏斗......他大概是让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