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

哥回屋时忘了带上我，于是我安静呆在一边，目光随意地落在屋内，最后落在雯雯姐的脸上。

我印象中雯雯姐的脸颊是白嫩娇丽的，现在看去却多了些沧桑，神情也黯淡成熟很多。不由暗自嗟叹，现在的事态更加严峻，日军在我国肆意妄为，也不知道长沙还能挺多久。

雯雯姐一个人愣愣的坐了一会儿，抿唇蹙眉起身回屋，我余光瞟见她的包落下了。一段时间之后，雯雯姐返回，仔细检查一番后取走了包，我环视一圈。嗯，什么也没落下。不对，难道今天我就在这里过夜了？

次日自然醒，我才发现红府前树梢上的那窝子规不见了。它们消失过一次，再回来的时候又带回来几个小崽，也不知道这次离开后还能不能回来。

化物以来便体会到睡醒不用起床的感觉，以前向往，现在却也觉得枯燥束缚了。我瞧见哥从楼梯上下来踱进厨房，不一会儿传来一阵香气，我吸吸鼻子，觉得这味道难得熟悉。再候片刻，哥从厨房出来，在餐桌上摆好碗筷。我仔细一瞧，那碗里是……阳春面！

这次倒没落泪，只是心里止不住的抽搐，紧紧发疼。

哥上楼招呼大家来吃早饭，苓官和可妍还是没有出现，视线中划出阿四的身影。我笑笑，想必这小子是在外面逛了一天，半夜才回来。

阿四和雯雯姐各自在相对的桌角站定，两人神色迥异，但都有讶异的成分，于是我大胆的猜测阿四回来的时并没有看见雯雯姐，而他回来时雯雯姐也已经睡下了。看这俩人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我突然开始期待，想看看哥会怎么圆场。

“吃饭。”

哥什么也没说，似乎没注意到两个人的不对劲一样。雯雯姐倒没什么，略微别扭坐下低头也不动筷，阿四的情绪却很激烈。

“二月红，这怎么回事？！”

我浑身轻颤，这是我第一次听见阿四叫哥的名字。还是这么激烈的语气。

哥抬头看着他，轻轻开口：“你师娘的表姐。”

气氛再次尴尬了一下，一直低头不语的雯雯姐也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阿四。我暗自嗟叹一声，看得出那疑惑是发自内心的。

这次的尴尬和刚才还是有些不同，方才是全面压抑，这次是阿四一个人的主场。

阿四反应不是很快，愣了四五秒，抓起桌上的一碗面大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前时猛然顿住，回过头瓮声瓮气的和哥讲话，尾音竟有些颤抖：“阳春面？”

“嗯。”

阿四头猛地一沉，停顿两秒后大步跨过门槛。

化物后精力格外充沛。但毕竟三餐都免了，作息也和为人时大不一样，再加上一直摆在陌生地的柜子上，一直很不适应，回到红府后感觉整个扇子都顺了很多。我开始揣摩起一些“高深”的事情。以哥那样的身份，不说随心所欲，起码长沙城的扇子想要什么规格的不能办到？为什么偏偏要来那个小店里买回我这把一直无人问津的扇子，这么深的执念是从何而来？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我一直有自己的想法，思来想去却始终不敢肯定，毕竟以扇子的形态出现在哥面前，要说他还能认出我，发现我的踪迹，着实有些不着边际。

长沙，一听就很古老的城，偏偏总是岁月静好，像是掀不起一丝波澜的样子。有时我也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该出事儿了，可时光像树根上的年轮一样，一圈圈激荡却又环环相扣，依旧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