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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西风起,跨山海

周生如故:守此情与终古

王府中水榭曲径,石砌小径通幽,其中有时宜种下的花种,如今花茎修长,花苞肥硕,几场雨后已经开出了紫蓝色的花朵来。十年来,她在王府中每年能见到师父不超过三个月,这三个月他出征归来又总是待在军营,时宜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只能找各种能做的事。漼家要求她学会的名门闺秀必会的那些,琴棋书画,茶道香道,她都已经出师了。只有王府人人都会的舞刀弄剑,她没能学一丁点。

时宜当初整理的这部《各经籍志》,分了《茶经》,《梅谱》,《兰花录》,《画经》,《诗经》,《乐经》,《佛经》,《箭谱》,《棋经》,《兵法》、《武道》……她两年来梦寐夜游之时都在整理,为的就是能将漼家的典藏归类整理,拿到西洲南辰王府藏书楼去。如今这些书遗落,实在是乱世带来的另一番劫难。

“刘曜与石勒迟早会出兵西洲,到时候我们依旧难以偏安一隅,还不如先发制人。”有人说道。

“如今中州皇室都已经被废,长安郡被蛮夷占领,我们的确是不能再坐以待毙!”军师萧晏说到。

“即刻发兵,前往中州!”

“师父可要一同前往?”凤俏问到。“倘若十一师妹醒来见不到师父,谁能安抚得了?”

“凤俏,你留下来守着她,待我王军清理完中州事宜,立刻返回。

第二日,西洲境内乌云压境,王军身着黑色的战衣的众将领融入黛色青天之中,天地间仿佛只有鸣鼓,启程。

周生辰身上的披风被风吹起,率领大军出发中州。途中经过江中,周生辰命人调查《各经籍志》如今散落何处。探子来报,称那日劫走漼文姬的,正是石勒的部下,如今他们盘踞在江州府,那些典籍被放在柴房中。

萧晏道:“这群盗匪并不知晓这部书的价值,我们只需不费一兵一卒智取,无需强夺。”

遂派老五华时化作商人模样,佯装运送酒肉进到江州府中。华时来到后厨,看到灶台已有焚烧未尽的一部《茶经》。那厨娘手上还拿着一部《画经》,正一页页撕下来往灶膛里送。他赶紧抓住厨娘的手,表情十分紧张,那厨娘见状大喊起来:“你是何人,怎么跑到这后厨来调戏我一个老妈子!”

“老妈莫要慌张,我见你手里的书很是有讲究,想劝你莫烧了,卖给我可好?”华时说到。

“卖给你?你出多少银子?”

“那要看你能拿出来多少,要是只有这一本半残的,那我不要也罢!”华时假装嫌弃道。

“柴房里,你要多少有多少!我带你去看!”老妈子高兴的拿身上的钥匙打开柴房,里面果然乱糟糟堆满了竹简、纸书,帛布,各种材质的典籍。

“我全要了可行?”华时问到。

“那不行,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头目劫了一户有身份的人家拿回来的,被他发现我私底下卖了,还到处找柴烧,那我到时候怎么说!”

“那我挑一些中意的拿走罢。”说着便在众多典籍里找寻《各经籍志》分散的书册,各部相类似的封面,统统被他拿走。

回到军营,周生辰看着时宜亲手誊抄,如今却残缺不堪,四处零落的书册,面色难看。

半明半暗的晨光之中,油灯被吹灭,大帐里光线暗淡,木椅,屏风,雕花大床,书桌,都坚硬如铁,泛着冷冷的光,唯有他身上的发着一股柔和的气息。雨下了一夜,周生辰在大帐中整理那些书册也过了一夜。

西洲南辰王府内,凤俏每日都要去看望时宜两次。

“十一,师父出征去了。你睡着也好,你若是现在醒来也见不到师父。”她每日都要对着榻上的人说一大堆话。

除了鸟鸣和夜晚的暴雨,这座阁楼把时宜跟外界隔绝开了。她觉得自己为什么动弹不得,为什么不能睁开眼睛。她每天都有一段时间在努力,之后又筋疲力尽的没有了知觉。

如此反复已经有两个月。浑浑噩噩的脑子,倦怠的身体,日复一日的静卧,略带悲凉的情绪在这张沉睡的脸上。

所有人的面孔,在她的脑子里都变得虚幻起来,她觉得自己像一缕烟,淡淡的,轻轻的,风一吹就散了。突然,她觉得自己的眼睑也变得很轻,很轻易的,能睁开了!

她眼神有些左顾右盼,脑子一片空白,屋里的一切摆设各得其所,她钟爱的那把玄琴,满屋的茶香。

“姑娘醒了?来人啊,姑娘醒了!”一直照顾的丫头喊起来。凤俏正在不远处练习射箭,听到了喊声立刻丢开手上的弓箭,飞奔赶来。

“十一,十一,你醒了吗?你醒了吗?”她有多激动,吓得时宜有些发傻。

“师姐?我这是在哪?”

“你在南辰王府啊!你回来啦!”

时宜顿时觉得头疼欲裂。

“我还活着?”

“对,你还活着!师父也还活着!他又出征去了,你看,这是最新的捷报,给你的!”

时宜僵硬的伸出手接过来看。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做梦?”

凤俏握着她的手,把一切发生的经过简短的告诉她。

“我不相信,我要亲眼见到师父才行。”

“师父现在人在距离西洲几百公里的江中城,你一时还见不到他。”

“我去找他!我再也不要待着王府等他,我要去找他!”说着,整个人从床上翻下来。

“你躺了这么久,身体都僵硬了,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正常行走,不要急。”凤俏唤来军医。

周生辰的王军在江中城外安营扎寨,很快收到时宜醒来的消息。

自从华时设法取回了那些书册,王军在江中城外驻守的动静很快被城里的匪兵知晓。匪首立即向中州石勒请求增援。派出城的信使中途被王军人马截杀,还替换了送往中州的信。

替掉的信中说到:“江中城已经被收服妥帖,不日便可整顿军马,攻下晋城。”石勒看完信,不禁狂喜,向刘曜邀功,说自己的人马骁勇善战,战无不胜,很快就能把整个中土全部收归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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