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我带回来一个孩子,他叫令羽,和你……很像,唔,却又不像,他啊,凶巴巴的,时时都像只炸毛的小猫,我想他大概是有些怕我,所以只是色厉内荏……”
令羽没好气地想,任谁面对一个疯子都不可能舒坦的吧?不过,擎苍最后一句似乎说对了,他那时候面对擎苍的确有那么点“虚”,想想真是丢人,他一面反思一面深深地唾弃自己。
“不过小兔崽子聪明得很,会审时度势,闯了祸会装傻充愣,遇到威胁会避风头,自觉受了蛊惑会装聋作哑,表面上严肃正经,端得老成持重,实则滑不溜手的,说话刻薄不讨人喜欢,性子又臭又硬,鬼主意层出不穷。”
说到这里擎苍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头轻轻一笑,令羽不知道他这昆仑虚上下都交口称赞的大好青年在这人眼中居然是这样的一无是处,他面无表情的想:那为什么有人还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他,揭都揭不下来?由此他断定,此人不止疯,还有病。
“不过,他认真起来也是敢玩命拼的,他与你性子相去甚远,这倔劲却是不遑多让。”
“我以后想同他在一起,你不会反对吧?”
擎苍突然一转话音,惊得令羽差点撞上面前的柱子,虽然他亲口答应过擎苍,可是这种事由擎苍来对“原配”坦白还真是无比的怪异,他说不上来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不过他没来得及怪异多久,擎苍的棒槌德行又显露出来,只听他笑嘻嘻地说:“不过反对也没用啦,你都离开我这么多年了”
说着他又有些抱怨地嘀咕,“你在时的一切还都像昨天一样,我一直把你禁锢在心里,时刻看着你的影子,可是昨天再长也终是过去了,我不想再活在你的影子里了。”
擎苍把那半张画细致铺开举到眼前,细细的从头看了一遍,好似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印刻在心里,他最终如释重负般的笑道:“永别了,铭儿。”
令羽看到自那画卷中间燃起一颗豆大的火苗,随后越烧越旺,那火光里明明灭灭的容颜顷刻间就从擎苍的指尖化作了灰烬,原来,这是一场告别。
令羽看着擎苍仰躺在黑黢黢的废墟上,脸上无声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愈加癫狂,他不知道此刻该进或退,只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鬼君擎苍那不为人知的伤情过往,从没有人体会过十之一二,可他的每一个神色却在这个月夜下,被比他小了近三十万岁的神族青年一分不落的领会到了,缘分一词不可谓不妙。
擎苍回寝殿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刚升起不久的日头预示着这将会是晴朗的一天,除了他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因着昨夜之事有丝毫的改变,一切如常,原来世间之事万千,看似大得很,其实拆开了来看也只是沧海一粟。
他刚走过前厅,就看到令羽逆着光坐在中庭西侧的亭子里似乎正提笔写着什么,晨曦照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透出一股柔和的暖意,擎苍有些恍惚,他发现自从令羽来了之后他总是会有这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这几日缠绵病榻,令羽的头发一直都未束,及地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身后,随着偶尔扫过的风轻轻飘扬,实在是幅怡人的景致,擎苍突然不想惊他,便径自靠在不远处回廊里一柱子旁看着,竟是将昨儿晚上的场景颠了个个。
及至令羽写完,起身转过头来对擎苍道:“这是书信,劳你交与我师弟,早些放他离开罢。”
擎苍踱过来接过信,逗他道:“你怎地不亲手交给她?不怕我私窥?”
令羽道:“此地皆在鬼君掌中,若你真要看我又奈如何?”
擎苍无奈:“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令羽掀起眼皮看他:“那就请你莫要再这般多加试探了。”
想了想又道,“既我说留下来,至少这三年间必不反悔,倘若鬼君不信又何必定要我一句承诺?”
擎苍也看着他:“可你却未曾对我放下戒心。”
见令羽面带疑惑,他继续道,“你在给你师傅写信,明知我站在这里,却未回头出声,难道不是对我仍怀有戒心?”
令羽一顿,天地良心,他绝没这么想,他只是没想到擎苍会突然变成守礼的君子,以往他不都是喜欢罔顾他人意愿想如何便如何的么?谁知道他今天吃错了什么,会乖乖站在那里不过来。
长安有话说:在被封的边缘大鹏展翅,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