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心照明月

“昨晚鬼君不也没回头？”

令羽实话实说，擎苍噎了一下，不忿道：“我是在等你什么时候自己过来，哪知道有人居然一声不吭地就跑了。”

令羽笑道：“那时候你是真的想我过去么？”

擎苍默然，令羽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屋，“不过就算你想让我过去，我却也不想去做谁的影子，所以还是不去打扰你同过往告别的好。”

令羽前脚刚一踏进门槛，就被一股大力往后拖去，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擎苍的手铁箍一般圈着他，令羽没有动，他听到擎苍说：“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一直都不是，你说得对，既然你许了我，我便不该再诸多试探，可这一生叛我者甚多，虽得你一诺，心中仍不免惶惶然，只这痼疾旷时日久，治愈一事需得废些时日方可，还望你包容，日后我定将你长留身侧，唯盼你允我之事皆须兑现，否则我这病只怕药石罔顾，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也不知道。”

令羽暗叹一声，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伸手轻轻拍了拍擎苍横在他胸前的手臂，半晌道：“听说你有一院子的冰昙，我还没见过这么珍贵的花，不知鬼君可愿邀我一赏？”

擎苍埋首于他颈间，闻言一愣，笑道：“昨儿晚上开了一波，还有许多花骨朵儿，料想今日便能开了，你若要看得赶早，晚了可就没有了。”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就此揭过这一页，有时候千言万语真就不如片刻的心意通透。

擎苍将令羽推进屋子，领着他站在内室东面的墙前，那墙上连幅字画也没有，光秃秃的，令羽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明就里：“不是要赏花，怎么跑这面壁来了？”

擎苍神秘一笑：“莫急，你看。”令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还什么都没看到，擎苍就拉着他闪进了墙内，令羽前后受了两惊，一是擎苍悍不畏死的撞墙行为，二是突然出现在眼前令人目眩的花海，不过后者的喜大于惊，因而连前面的皆可忽略不计。

原来擎苍说的院子是一个藏在墙里的异界，里面只有竹屋三两间，其余的全都是成片的花圃，种满了传说中的冰昙，将屋子四周填补得严丝合缝，虽然擎苍说昨夜已经开了一发，可花丛却丝毫没有颓败的迹象，茎叶中不断有绿萼托着的花朵竞相开放，朵朵皎白莹润，香味铺天盖地而来，却是浓而不烈，令羽惊得呆了，这大约是所有惜花之人皆不能抵挡的美景。

冰昙在上古时还没有如今这般珍稀，只是后来各族混战，天地间浊气日升清气愈少，这花便没了活路，只在神族宗祠内存活了些，由母神座下司掌祭典的神女所养，可自神女羽化后，四海八荒之内，这花便再无踪迹可寻了，没想到他如今竟有幸看到这百花齐放的盛景，实在是三生有幸。

擎苍笑道：“早知这一院子花就能将你魂儿勾走，我还费那许多劲作甚？”

令羽受了蛊惑般喃喃道：“这不是你做出来骗我的幻境吧？哪里来的这许多？”

擎苍哭笑不得：“怎就开始说胡话了，你可冷静些罢，晚上可还有更美的呢。”

令羽闻言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回光盛景？莫不是真有此景？我一直当那只是传闻……”

擎苍一勾唇角，神色间颇有些傲然：“这冰昙不也是传闻么？”所谓“回光盛景”指的便是千株冰昙花同时盛放，待其凋败之后，置于当晚子夜之时的月照下，洒上一桶清水，这千株花卉登时间便如回光返照一般，再重开一回，不同在于，重开的冰昙却不止白色一种，而是色彩斑斓如天际虹桥，花茎可暴涨十数倍，若言遮天蔽日绝不为过，只是千万年来，冰昙绝踪，这等奇景也只能在传闻中窥得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