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正房的时候,夕阳已然挂在梧桐的枝头,几颗心急的星已经挂在天空的边陲。时清迈着步子,懒洋洋地踏在青砖上,合脚的绣鞋从下裳的边角处露出,圆润的鞋尖显得异常可爱,她慢悠悠地伸出一大步,蹦跳着越过两个石阶。视线中忽而出现一片品月色的衣角,时清抬起头,陆婉婉正含着笑,站在雕花的门前,夜风微凉,她系了件竹青色的披风,怀中还抱着一件雪青色的披风,瞧见面前的时清,她缓缓走近,带着温柔的笑意伸出手,满怀的木香扑面而来,那件雪青色的披风就在一阵清香中系在了时清的肩上。
陆婉婉天气凉了,莫染了风寒。
陆婉婉垂着眼睑,轻轻抚平披风上细微的褶皱,她微微蹙着眉,轻声轻语地埋怨着:
陆婉婉怎的和千玺一般,学不会照顾自己。
陆婉婉说着,不由得眼眶泛红,她的双手在腹部交握,染了豆蔻的指甲互相折磨着,难舍难分,好似她乱麻般的思绪,百般纠缠。
时清外面风大,婉婉若是有什么想说的,咱们慢慢说。
时清喜欢极了这位温柔的夫人,在她初来乍到之时,是陆婉婉陪伴着她度过了一个个苦闷的夜晚;那时她经常回想到坠楼的场景,日日不得安眠,是陆婉婉,同她玩笑,为她讲将军府里的故事。
牢房里的饭菜经常是一些剩菜剩饭,若不是陆婉婉每日带来饭菜,她怎么可能活到易烊千玺调查清楚一切的那天。
时清伸出手来,挽着陆婉婉进入厅堂。陆婉婉垂首,勉强勾起一个笑容来,她侧目,瞧着时清担忧的神色,咬了咬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忽而想起 嫁入将军府的那天,朱红的大门上砸满了烂菜叶,石阶上躺满了肮脏的物什,众人的骂声伴了整个娶亲之路。可载着她的花轿依然稳稳当当地停在府门前,陆婉婉的大将军抱着她,迎着辱骂,踩着污物,坚定地走着每一步,从初遇直至如今...
陆婉婉忽而有些泄了气,她很想念她的夫君,那个英武的男子。
陆婉婉我是青楼的乐妓。
陆婉婉撑着八仙桌站起身来,她的身子软软的,仿佛伏在了桌上,她微眯着双眼,上挑的双眼充满了未知的情绪,她身形微微晃动,像个喝醉了的人。她快步走至一面屏风旁,从光照不到的阴暗处抱出了一柄凤颈琵琶。陆婉婉轻笑着,唇角勾起了一个诱人的弧度,她一改平日的温婉,漂亮的眸子盛满了风情。她润玉般的手指拨动着琴弦,悲戚的乐声自阴暗的角落传来,仿佛身处深渊中的人发出的呻吟。
时清乐妓又如何?
时清铿锵有力的声音穿过乐声,穿过多年来沉淀的痛苦,仿佛一束光,直直地照进阴暗中,冲淡了阴云。
时清“乐声,是人与人共鸣的钥匙。”
时清“在我的国家,音乐不单单是娱乐用品,她或写爱恨,或写家国,她不是一堆有序的音符,她更是人内心世界的写照。”
时清“你的乐声,有爱,有恨,有浓浓的相思。她是复杂的,她让我听见了你埋藏在心中的声音。”
时清“曾经的一切,不过是月光照在了入梦的人身上罢了。”
时清“我是醒着的,开着窗,可以看见月亮。”
琵琶声不知何时停止了,月光斜斜地入了打开了的窗,如水的月光包裹着那柄放在八仙桌上的凤颈琵琶,在无边的夜色中,腐木在万籁俱静时瓦解,碎成满天的星光。